她起身,不耐煩道:“我去留與否,和高少卿有何幹系?”
高方清挑了挑眉,對顧九的敵意置若罔聞,好脾氣道:“總叫高少卿多見外,叫我雲深即可。”
顧九懶得搭理他,抬步便走。
沒走遠,又忽然停下,轉身看他:“高少卿,我不管你之前所說因面骨相似方才接近我這事,是真是假,但我討厭你們高家是千真萬確的。”
她頓了頓,繼續道:“我這人心胸狹隘,又極愛護短。高世恆派人擄走明月這事,我這輩子都不會忘。愛屋及烏,反之亦然。且你們高家的所作所為,你自個心底應是有數。或許你是好人,可我對你們高家任何人,實在生不出半分好脾氣。”
隨著最後一句話落下,氣氛陡然凝滯,不遠處人群的歡聲笑語在此刻尤為刺耳。
高方清垂下眼睫,周遭光線幽暗,神情掩在黑暗中看不真切,只聽他笑了一聲,聲音又輕又低,轉眼間便隨風消散在濃墨夜色中,恍若從未存在。
“你做的對,”高方清偏過頭,看向正折返回來的楚安,語氣淡淡,“前人栽樹,後人乘涼,可若是栽的是惡果,其享受庇蔭的後人又豈無辜?”
話音落下,楚安恰好行至涼亭。
眨眼間,高方清便又恢複成那副懶懶散散的模樣。
楚安警惕地看著他,如臨大敵。
高方清慢悠悠地走了過來,眼角眉梢都是散漫的笑意:“我不過是與顧娘子敘敘舊罷了,楚將軍慌什麼。”
楚安一臉“你忽悠誰呢,你看我信嗎”的表情。
他嘟囔道:“你們有什麼舊好敘的?”
高方清道:“我瞧著顧娘子最近氣色好多了,臉也圓潤了不少,一時好奇,便來問問是不是有什麼好事將近。”
“那你不用問了,”楚安立馬道,“是我們王爺養的。”
空氣忽然陷入安靜。
顧九:“......???”
想到王府那位被沈時硯從皇宮裡拐來的司膳司內人,楚安這話似乎也有點道理。
只是聽著,怎麼有點難以啟齒的別扭呢?
三人回到宴席,顧九尋了處僻靜的角落坐著,沈時硯瞧見她,便讓流衡跟了過去。
脆筋巴子,油燜春筍,蜜汁叉燒肉,清蒸鯽魚......面對滿案的美味佳餚,顧九吃得不亦說乎,恍惚聽到沈時硯講話,便抬眼看過去。
沈時硯正與一個慈眉善目的老者相談甚歡。
顧九嚥下嘴裡的叉燒肉,隨口問道:“那是誰?”
流衡道:“國子監博士徐正。”
顧九動作一頓。
這人可太有名了,一代儒宗,首善在學,至教本經,熟古文篆籀,實乃朝中士大夫所慕所瞻之人。
顧九不由地屏息側耳,奈何周遭人聲嘈雜,只能隱隱聽到什麼“講學”“春闈”之類的話。
而沈時硯察覺到有人在看他,側眸看去,恰好與顧九對視,後者摸了摸鼻尖,借抿酒錯開視線。
沈時硯眼角微微翹起,無聲地笑了下。
夜色愈沉,酒闌人散,陸陸續續地,賓客只剩下沉時硯和顧九兩人。
楚業煒起身要送他們,沈時硯忙道:“將軍留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