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剛落,一聲煙竹爆裂的炸響從唐府所在方向傳來。
正是流衡所放。
沈時硯道:“走吧。”
唐府已被趕來的官兵層層包圍,前後腳的功夫,三人也到了,流衡正守著離孫氏身死之地不遠的那口枯井。
而原先堵住井口的巨石已滾落至一旁。
流衡奉上來一封書信:“王爺,這是從井底找到的。”
“枯井深約六丈,井壁一側共嵌了五十三根鐵杵,應是方便進出井底,”流衡道,“屬下追到唐府後,那人便不見了,之後尋到此處時,便見井口巨石已被人挪開。屬下進去之後,並未找到那人,只發現了這個。”
顧九卻皺起眉:“裡面沒有屍骨?”
流衡道:“除了此信之外,別無其他。”
“你是想問三年前那個被張氏逼死的丫鬟?”楚安道,“既然唐家知道人是投井而死,那屍首肯定已經被打撈上來,歸還於家屬,如今自是尋不到屍骨。”
顧九搖頭,眉心皺得更緊:“我說的是柳雲苓的屍骨。”
楚安怔愣片刻,喃喃道:“她的屍骨......也在此處?”
沈時硯把信件看完後,遞給顧九,神色冰冷:“屍骨已被兇手提前帶走,他是故意將我們引到此處,為的便是拖住我們。”
信封裡的紙張上幹幹淨淨,並無一字。
楚安心底咯噔一下,有個不好的猜測:“難不成那人又折返回去,想截殺唐易?”
“不會,他縱然有這番膽子,也斷不可能從衙門手裡搶走人。”沈時硯斂眸。
“那他能還能去哪?”
空氣凝滯一瞬,沈時硯和顧九幾乎同時出聲。
“梨山。”
......
山林裡嗩吶齊響,藏於其間的鳥兒受了驚嚇,四處飛竄。
柳雲苓的衣冠冢已被人重新鑿開,放進一具嶄新漆黑棺木。而距離其十幾米的位置,八個身穿紅衣,眼蒙黑布的漢子整齊地分列兩側,齊吹嗩吶。
在他們中間,一個花輿穩穩地落在地上。
一隻瘦骨嶙峋的手悄悄探出,車簾掀起,一位身穿喜袍的男子從裡面走出,在他懷中,是安安靜靜的新娘。有風撫過,無意撩動紅蓋頭的邊角,露出藏在其中的森森白骨。
那鮮紅嫁衣下,竟是一具皮肉全無的骷髏!
可偏偏那新郎官卻像是毫無察覺,深凹於眼窩的瞳仁亮如幕夜星辰,目光溫柔又熾熱,一步一步地,走向那具棺木。
男子停在墓碑前,抱著自己的骷髏新娘行跪拜叩首。
一拜。
“夫妻恩愛,風雨同舟。”
二拜。
“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三拜。
“死生契闊,與子成說。”
禮成,入洞房。
男子起身,隔著喜帕溫柔地落一吻於新娘額前。
迎親的嗩吶聲還在繼續,綿長悠揚的聲響久久飄蕩在山林間,似賓客祝賀,喜笑顏開,又似故人離別,哀痛欲絕。
便在這聲聲裂石流雲的喜樂中,男子抱著新娘躺進棺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