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二郎轉了轉手腕,拿起毛筆:“郎君想看哪家字型?”
沈時硯抬了下手,身旁的流衡將懷中的卷軸展開,放在案上。
是東晉王羲之的《蘭亭集序》。
楊通判瞪大了眼,半張嘴:“這可是真跡?!”
沈時硯卻是未答,看向許昌:“許二郎覺得呢?”
許二郎粗略地看了一遍,猶豫了下,點頭。
筆勢縱橫,宛若天成。能寫成這般,饒是臨摹,也絕對是出自大家之手。
許昌在心底確定好這東西沒什麼問題後,提筆,照著臨摹。被人引蛇出洞,露了馬腳,許昌現在心思正亂,落筆時總要屏息,才能堪堪穩住心神。
然而,等他寫了一半後,忽然意識到什麼,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立馬就要去劃掉某個字。
但已經晚了。
流衡迅速上前將人反手押在案上,不讓他動彈。
楊通判看著這突如其來的變故,不解地看向沈時硯,語氣有些急速:“沈郎君您這是做什麼?”
沈時硯置若罔聞,抬步走到許昌面前,從袖中取出那張偽造的藥方,放在案上。
楊通判緊跟著走過去,卻看到沈時硯指著卷軸上夾在序詞中的一個字,淡聲問:“還有什麼話說?”
楊通判心底一涼,反應過來他們這是著了沈時硯的道了。
沈時硯所指的字,赫然和許昌臨摹在紙上的字跡一模一樣。
可《蘭亭集序》中哪裡有這字,這卷軸正是沈時硯假冒的!
許二郎劇烈掙紮:“你這是欺詐!你故意在這裡面藏了顧氏寫的字,引我模仿她的字跡,好栽贓陷害我偽造藥方,這算哪門子證據!”
沈時硯偏頭:“把人帶上來。”
不一會兒,一個女使出現在三人眼前,她緊張地攥緊了衣裙,唯唯諾諾地看了一眼許昌,如實說道:“前日奴婢拿著顧娘子開的藥方準備去抓藥時,不小心撞到了二郎,藥方落到荷花池裡的荷葉上。二郎他、他讓我去尋竹竿,然後幫我把藥方撿了回來。”
沈時硯問許昌:“是那時候偷換的?”
許昌咬牙不說話。
面對許昌的嘴硬,沈時硯也不生氣,他負手而立,慢條斯理道:“我從惠州經荊湖北路向北而行的途中,是你勾結山匪來截殺我吧。”
許昌身子猛然僵住,臉上血色全無。
楊通判花白的胡塞顫了顫,額頭滲出密密麻麻的虛汗。他回味過來這話是什麼意思,不敢置信地看向許昌:“你、你是要害慘我啊!”
沈時硯倒是有些驚訝於楊通判的反應,他眼角微挑,好奇道:“我以為楊通判您知道。”
楊通判雙腿一軟,登時跪在地上求饒:“王爺,下官委實不知!許昌只告訴我說、說您......”
楊通判抬頭怯怯地看了一眼面無表情的沈時硯,徹底明白過來是瞞不住了。
他在心底掂量著利弊,迅速做出選擇:“許昌告訴下官您途徑江陵府是為了調查私鑄銅錢的事情。而許知州無意知曉了下官和許二郎參與此事,他老人家最是鐵面無私。許昌害怕這件事被捅破至您面前,就、就設計殺了許知州,然後讓下官把罪名安在顧氏頭上。到時候逼供畫押,直接......死無對證。”
“下官只是一時利慾薰心,受了許昌的蠱惑,可許知州的死和王爺您遇刺的事情全然和下官沒有半分幹系啊!”楊通判重重地磕頭求饒,很快額頭那處血肉模糊。
“哈哈哈哈哈,”許昌忽然放聲大笑,神色猙獰可怖,“楊通判,你當初和我一起分贓的時候可比現在神氣啊。”
楊通判忍著頭暈目眩,嘴唇發抖:“你閉嘴!都是你害得我!你私鑄銅錢,誆我入坑,刺殺王爺不成,還設計謀殺你爹,你這個喪盡天良的畜生!”
“我沒有!”許昌劇烈掙紮起來,“我沒想殺我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