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寄琴再次沉默,她背對著她,只有急促的呼吸聲不斷傳來,傳達著主人起起伏伏的心緒。
須臾,她道:“我無話可說,章大人請回吧。”
唐瓔皺眉,“淑妃娘娘,我不知你在包庇誰,只是月夜她...不該枉死...”
曾經的孫選侍也是個體麵人,即使天生容色平淡,在發髻、妝容方面向來都是一絲不茍的,可再觀如今的淑妃,面瘦肌黃,形容枯槁,哪兒還有半分當年的樣子。
唐瓔明白,孫寄琴如今這般模樣,恐怕也對月夜之死耿耿於懷,畢竟能近她身的,都是極為親近的人。
“娘娘,月…”
“春蘭,送客!”
孫寄琴似乎有些撐不住了,匆忙打斷她,而後又覺得自己似乎有些失禮,勉強笑道:“唐瓔,你先回去吧,我身子有些不大舒服。”
她狀態看起來確實不太好,強問也問不出什麼,唐瓔點點頭,不再攪擾,“臣告退。”
亥時,宵禁將至,宮門戒嚴,值守的羽林衛自皇城東西兩面而出,浩浩蕩蕩地巡視起京師各門。
喜雲擦了擦額上的汗,邁著小碎步匆匆登上了南陽宮的臺階。
偌大的宮殿內只燃了兩盞壁燈,看起來孤零零的。
燈下人影頎長,身姿雋秀,一頭如練墨發未束,披散在肩頭,似織錦般柔滑,衣襟半敞,頸線流暢,如畫的眉宇下是一雙勾魂攝魄的狐眸,眼尾一顆紅痣更添風情,惹人遐思。
喜雲竟一時間看呆了,不知為何,讀書甚少的他忽然就想起了杜子美的那首《麗人行》——態濃意遠淑且真,肌理細膩骨肉勻。
“人走了嗎?”
帝王低沉的聲音響起,如寒沙,如冰刃,讓人不寒而慄。
喜雲瞬間醒神,趕緊甩開腦子裡那些亂七八糟的想法,恭敬道:“快到承安門了。”
黎靖北點頭,隨手拿出一枚令牌放到桌上,“改天讓康婁帶給她。”
令牌沉甸甸的,樣式他很熟悉,是司禮監督造的牙牌,持有者可隨意出入宮廷。
喜雲接過令牌,心間有些複雜,目光掃過滿滿一桌子菜,槽瓊枝、煎豆腐、羊四軟、五味杏酪鵝,還有一小簍剝好的板栗,全是皇帝親自下廚做的,還都是前太子妃愛吃的。
他不解,“陛下為何不將娘..章大人召來呢...她方才去了淑...”
“她不會來的。”
黎靖北打斷他,夾了一筷子冷炙送入口中,“她從一開始就沒打算來。”
喜雲一頭霧水,卻不敢多問什麼,眸光一轉,只見黎靖北修長的手指上豁開了數道口子,傷痕交錯,略顯悽然,白皙的手背上隱約還有被燙傷的紅痕,顯然是方才在廚房裡弄出來的。
“陛下…”
黎靖北抬袖隱下受傷的那隻手,問他:“淑妃如何了?”
喜雲聽言有些猶豫,見皇帝似乎沒有包紮的意思,垂首道:“章大人離開後,娘娘突然開始咳喘,方才丁太醫已經去了。”
“嗯。”
黎靖北放下筷子,臉上沒有什麼表情,“讓他好好治。”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