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了,她不會見你。”
似是預感到什麼,唐瓔愕然抬頭,方欲開口,卻聽他又道:“你去興中後沒多久,崔夫人就自己跑來建安認了罪,如今人被關在刑部的牢房內,由沈知弈的心腹看守著。”
唐瓔聞言大震,旋即想起先頭那小吏說過的話——
“近日三司有一樁陳年舊案亟待處理,大人為此可謂煞費心血,一連幾日都不曾歸府……”
原來那樁陳年舊案,說的竟是她阿姊的案子……
眼眶泛起熱意,卻又被她生生忍住。
阿姊定是故意的——
猶記青州府重逢那晚,她宿在阿姊的小院休息,臨睡前寫下了那封陳情奏摺,卻遲遲不敢寄出,一直放在枕邊,直到次日巡狩前才記得帶走。
阿姊想必一早就讀過了信,後又趁她洗漱時壓回了枕下。
阿姊知她志向,知她對律法的看重,看透了她內心的掙紮與糾結,不願讓做了禦史的妹妹為難,遂自投羅網,以己之軀,守她之道。
她的阿姊,還是一如既往地對她好......
望著遠處的炊煙,唐瓔忽就想起了去年生辰宴上古月贈她的那本《刑法律例》。心中忽有所悟——阿姊的生辰禮,從來都不是什麼刑文古籍,而是她自己。
廊簷外飄著大雪,斜長的燈影下,男人的眉眼愈顯朦朧。
“此事自有三司決斷,你莫插手。”
不知何時,姚半雪竟已彎下了腰,折袖替她將信斂好,微微垂首,面容上透著柔光——
“章寒英,你信我。”
眼前的男人眉宇高闊,眸色沉凝,一身朱袍熾烈而張揚,氣息冷寒,透著不容質疑的篤定。
聽小吏說,姚大人近些天來每日都將自己鎖在值房內,一連數日都不曾歸府,通宵達旦,夙興夜寐。
俊容下那兩道深黑的瞼黶,想必也是為阿姊的舊案奔波所致。
思及此,唐瓔心頭浮起一抹愧然。
“大人……我……”
她將將出了個聲兒,便被姚半雪凝眉打斷,“戌時快到了,我讓人送你回官舍。 ”
許是多日未曾睡足的緣故,他的氣色瞧著並不好,細聽之下,竟連嗓音都透著疲累。
唐瓔卻搖了搖頭,“多謝大人美意,然下官還有個地方想去,就不勞大人相送了。”
姚半雪聽言俊眉微擰,低寒的聲線再次染上凜冽——
“宵禁將至,你要去哪兒?!”
“回家。”
簡短的兩個字,卻透著失魂之感。
“回家?”
姚半雪反複咀嚼著這兩個字,心頭浮起疑惑——
唐珏入獄後,忠渝侯府早被查抄,她所謂的“回家”,能去哪兒?
細細琢磨過一陣兒後,他始終覺得有些不對勁,方想出言詢問,眼前的女子卻早已走遠,官靴踩過雪地,留下一串串泥印。
望著愈濃的夜色,姚半雪不再猶豫,沉聲吩咐暗處的心腹,“跟上。”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