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雲遮蔽了天日,似有陰風刮過,黎靖北精緻的玉面上仍掛著淺淡的笑,周身氣息卻變得極為森寒。
須臾——
“你說得對,是朕用詞不當。”
他溫柔地注視著眼前的女子,眸中湧出的蜜意似要將人溺斃,朱唇微勾,旋即話鋒一轉——
“章大人所諫不錯,似任禦史這般賢能留在都察院做個四品的官兒屬實是屈才了。說來也巧,自沈知弈升任尚書後,刑部侍郎一職懸空至今。章大人既如此器重任禦史,朕即日將他調過去便是。”
唐瓔對此並無異議,刑部侍郎承旨三品,且為一部堂官,以任軒的能力,倒也不算大材小用。
敲定完接下來的行程,她欲去官驛取案卷,無奈身子實在不夠爽利,稍微挪了兩步便覺腿腳酸軟。
“——我去罷。”
墨修永垂眸提議,俊逸的面容隱在天窗下,明暗難辨。
唐瓔沉吟片刻,卻並未立刻應聲,而是轉眸看向黎靖北,從懷中掏出一枚官印。
“陛下,您……”
她似有些難以啟齒,黎靖北卻立刻會意,彎眸爽快道:“文卷貴重,朕親自走一趟也無妨。”
說罷又湊到唐瓔耳畔輕悠悠吐了一句:“是朕的不是,昨夜竟讓你……”
“——雪天風大,陛下還是快去快回罷!”
唐瓔嫌惡地打斷他,耳根泛起薄紅,說罷便側過身,攏上絨毯去看窗外的飄雪了。
她轉頭的動作太過匆忙,故而也忽視了身後墨修永黑沉的臉,以及君王眸中得逞的笑。
不到一盞茶的功夫,黎靖北便回了客棧,左手抱著案卷,右手還提溜著一個男人,狐眸中嫌棄十足——
“這人是興中官驛的驛丞,不認官印,非要見到章大人本尊才肯將案卷交出來。 ”
唐瓔瞟了眼黎靖北手中的男人,複又看向他,顯得有些欲言又止:“那你……”
黎靖北渾不在意地“哦”了一聲,“這卷宗挺沉的,我見他扛著重,便好心替他拿了,至於為何會將他提在手上……”
說到此處,他眸光微轉,心虛地吸了吸鼻子。
“實在是這人腳程太慢,我擔心將你一人留在客棧會有危險,是故幫他‘加急’了一下。”
說罷右手一鬆,竟將那男人直直地墜了下去。
唐瓔眉頭微凝,危險?
這青天白日的,誰敢跑到客棧來劫財劫色?
思索間,目光一頓,忽而落到旁側一言不發的墨修永身上,旋即明白了某人的意思,不由一陣失語。
就一盞茶的功夫,他們能做什麼……
那廂,驛丞顫巍巍地從地上爬了起來,仔細比對完女子的畫像後,縱身一躍,一把搶過黎靖北手中的文卷,恭敬地呈送到唐瓔手邊。
“——章大人請過目。”
聽女子說了句“有勞”後,複又睇了黎靖北一眼,隨後惶恐地退了下去。
驛丞如此盡忠職守,唐瓔不免覺得愧疚,在良心的驅使下,還是忍不住讓跑堂追出去給了他一枚賞銀。
送走驛丞後,唐瓔將手中的文卷勻成三份,自己留了一份,剩下的兩份分別遞給黎墨二人。
“勞請陛下和墨大人幫個忙。”
二人並無異議,接過文卷便開始尋找孔玄的畫像。
任軒辦事很仔細,厚厚的幾沓紙,事無巨細地記述了孔玄的生平,不僅有身高體貌等特徵,就連他性情急躁,愛挑食,因身子羸弱而時常遭人欺負之類的瑣事都記載得清清楚楚。
翻過幾冊文卷後,三人不費吹灰吃力地找到了孔玄的畫像。
那是一個再尋常不過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