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不引人察覺,天子考慮再三,最終將場地設在了京郊的演武場。
以郭傑為首的盜匪頭子被朝廷秘密收編後,黎靖北為他們新建了一支營,賜名“石安”,令周惠為總兵,郭傑為參將,隨後又將京郊山水最好的一塊寶地劃給了他們,便是唐瓔眼前的這塊。
演武場不大,姚半雪曾來過幾次,她卻是頭一回來。
甫一入門,便聽那盜匪頭子的粗獷之聲裹挾著冷風傳來,寒厲而渾厚——
“你這小娘們兒,趕緊給爺下來!老子不打女人!”
抬首望去,武臺的最高點立著一名女子,手執銀劍,眉目清秀,纖弱的身軀卻立得挺正,面色微微有些泛紅,一雙似水的柔眸中透著堅毅,正是數日不見的周惠。
聽了盜匪的威脅,女子將長劍橫貫在地,梨渦處揚起一抹淺淡的笑,不甘示弱般反喝道:“郭傑,我乃陛下親封的總兵。你一個參將,豈敢對我不敬?!”
這反應倒讓唐瓔有些意外,短暫的驚訝過後,旋即露出欣慰的笑——
她果然沒有看錯人。
臺下的郭傑大為震驚,隨後怒色頓起,掄起一把斧錘就要往高臺上扔。
“總兵個闆闆!你大爺我今日就要教你怎麼……”
“——住手”
情急之下,唐瓔一把擒住郭傑的手腕,隨著“嚓”的一聲鈍響,斧錘應聲落下。
她自己卻因回彈的力道太大而被掀翻在地,虎口一震,半邊身子都麻了過去。
郭傑見了她十分驚訝,見人跌倒,兩根粗眉擰成麻花,一副想要幫忙卻又無從下手的模樣,隔了半晌也只問了句——
“你還好吧?”
“寒英!”
周惠大愕,迅速從高臺上飛了下來。她畢竟是女子,當即便毫無顧忌地檢視起她的傷勢。
“我沒事的……”
唐瓔朝二人擺擺手,隨後又將周惠拉至一旁,耳語了幾句,讓她去換身短打的武服。
周惠雖有些猶豫,但出於對她的信任,還是習慣性地照做了。
周惠離開後,郭傑不再看她,而是向唐瓔行了個不算標準的揖禮。
“見過章大人。”
他心裡清楚,兄弟們在安丘縣的農田都是章禦史替他們向官府討要回來的,是以他們還願意賣她幾分面子。
唐瓔知他脾性,亦清楚恩威並施的重要性,遂也跟著還了一禮,唇角綻出一抹親和的笑——
“郭參將客氣了。章某深知爾等乃狷介之士,自來放達不羈,不願被拘束。然郭參將在幫派中統領多年,當知一個在群體中,缺了管制是萬萬不行的。”
說到此處,她意味深長地看了郭傑一眼——
“畢竟參將也不想再碰上方癩子那事兒吧?”
唐瓔口中的“方癩子”,正是那日受了易顯的指使,混入匪幫中綁架秦知州,隨後又幾番蠱惑郭傑誅殺她的黃毛。
提起黃毛,郭傑臉色一黑,眸中浮起羞辱般的恨意。
他此生最恨叛徒。
須臾,他平靜下來,語氣也由粗鄙變成了無奈,“章大人,您說得對,我等既然接受了朝廷的招安,就該服從安排,但您讓我們幾個大老爺們兒聽這小娘們兒的指揮,說出去也丟人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