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半雪的臉色陰沉得厲害,他向來喜潔,驟然聞得一陣陣此起彼伏的嗝聲傳入耳中,空氣中還伴隨著一股似有若無的臭味,黑著臉便離了席躲到旁邊去了。
唐瓔囫圇吃了幾口,見他吃的不多,方欲給他夾些菜,席間又來了兩位貴賓。
是山東巡撫易顯帶著他兒子易啟溫過來了。
易顯甫一進門就瞧見了趴在膳桌上胡言亂語的朱又華,強忍著慍色朝唐瓔和田利芳點了點頭,免了二人的禮,目光巡視一圈,似是尋到了自己要找的人,眉眼逐漸舒展開來。
易顯走上前,見姚半雪獨坐在一旁飲茶,瞬間明白了其中的原因,眉頭微皺,召來小廝另設一桌,重新點了幾樣菜,笑眯眯地將他請上了桌。
“我觀公子芝蘭玉樹,雅人深致,想必您就是都察院的那位副都禦史姚大人吧。”
姚半雪拱手作揖,神色恭敬卻平淡,“巡撫大人過譽了。”
易顯溫和地笑了笑,親熱地為他推開椅凳,“來,赤芒,坐。”
唐瓔撐著肘,默然看著兩位大人在席間推杯換盞,你來我往,心下疑竇漸起。
這易顯可是巡撫,承旨從二品,又加銜兵部尚書,官至正二品,負責督理糧稅、河道,撫治流民,整飭邊關之事,可謂日理萬機,緣何會跑到酒樓來同一個三品禦史推諉客氣?
而且……唐瓔皺眉,這人對姚半雪的態度何止客氣,簡直稱得上奉承。
膳桌上,易顯又是斟酒又是佈菜,見姚半雪微微出了些汗,竟還想拿了巾帕替他擦拭,只是手伸到一半,卻被姚半雪給攔下了——
“易大人客氣了。”
縮回停在空中的手,易顯有些尷尬,卻仍親熱道:“好好好,赤芒來,我們吃菜。”
唐瓔看了一會兒,頗覺無趣,目光又挪向易顯的兒子易啟溫。
那易啟溫便是唐珏打算介紹給她認識的人,細瞧下來確實生的不錯,面容俊秀,鼻樑挺拔,眉眼修長疏朗,是端正俊秀的少年長相。
“小易大人是山東省的按察使。”
不知何時,朱又華醒了酒,附在唐瓔耳畔小聲道:“這位小易大人雖說承旨三品,卻無心官場,反而對農作物很有研究,在青州這塊地兒,比他老子還得民心。”
他似乎生怕自己不夠坦誠,絮絮說了許多,恨不能將朱啟溫的生平講與她聽。
朱又華又酌了一口酒,慨道:“去年蝗蟲過境,地裡的莊稼顆粒無收,百姓苦不堪言,小易大人便閉了門開始研究抗蝗的肥料,卻一連嘗試了三個多月都未見效果,直至加了一味香肥......”
他神秘一笑,眸中盛滿星光,“那香肥不僅能令土地起死回生,更能令莊稼百蝗不侵,今歲一到,各家的收成都比去歲遠高了三成還不止,小易大人也因此被百姓當成了救世主。”
這麼神?唐瓔表示懷疑。
田利芳聽後卻眼睛一亮,跑去對桌將易啟溫拉到一旁就攀談起來。
易啟溫原先還有些反感,可聊了幾句後卻發現田利芳此人雖然穿著磕磣,行止上微有些魯莽,於農學上卻頗有研究,兩人越聊越投機,聊到最後竟隱隱生了結拜之意。
唐瓔慨然,他倆倒是志同道合,一個喜歡琵琶,一個愛好研究農作物,偏生都不愛當官兒。
談及那味“起死回生”的肥料,田利芳疑惑道:“你那肥料當真如此神奇?”
易啟溫啼笑皆非,“當然不是!”
說起這個,連他自己都感到有些茫然,細細回憶起去歲的場景。
“去年蝗災時,我將自己鎖在房中研製抗蝗的肥料,連按察司都很少去。堆肥、骨水、畜糞均試過了,這些東西縱然能使土壤情況有所改善,卻遠遠達不到起死回生的效果,如今青州地裡的莊稼能長得這般繁茂,俱是香肥的功勞。”
田利芳還是有些疑惑,思來想去,還是決定眼見為實,遂提議道:“易兄若是得空,可否帶我去你地裡看看?”
易啟溫答應得很爽快,“沒問題!”
這時,一名小廝突然來報,說是按察副使來了。
席間地位最高的易顯吩咐,“讓他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