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
唐瓔頷首,“十數年前,忱瓊旅居建安時與小女相識,我們一見傾心,並約定終生,後來青州疫發,忱瓊回鄉抗災,這一去就是一年,小女久等不至,遂瞞著家人獨身前往青州探尋,始知他身殞的訊息。”
許是年歲太過久遠,錢老眼中升起一陣迷濛,眉頭微皺,在腦中極力檢索著“忱瓊”這個名字。
片刻,他似想起了什麼,面色轉悲,眸中含著隱痛,“所以你來是想......”
唐瓔咳嗽一聲,盡量讓自己的神情看起來沉痛些,“忱瓊過世前,曾將一些‘私物’留在了建安。多年過去,我早已嫁人,婚後婆母和善,夫君體貼,日子過得倒也舒坦,只是每每看到故人遺物,心中還是會忍不住傷感,若是丟掉又有些於心不忍……”
她微微抬頭,鹿眸直視著錢老的眼睛,“近日小女聞得忱瓊還有一位喜燻合歡的兄長,遂想將遺物相托,您可知他兄長是何人?”
許是她的模樣太過清正,言辭太過懇切,錢老竟逐漸斂起了懷疑之色。
“阿光的兄長啊……”
唐瓔一頓,阿光?
忱瓊的本名竟是姚光?!
她眸中閃過一縷精光,那麼一切就都對的上了。
之前聽孫堯說,北鎮撫司的傷藥是朝廷從一個名叫忱瓊的香料商人手中買來的,而姚氏兄弟二人,姚光的字是忱瓊,姚半雪的則是赤芒。
忱瓊......赤芒......
忱對赤,而瓊又是雪的別稱,是故大公子得名“半雪”,若按對照規律,忱瓊的正名當取“赤芒”中“芒”字的同義字,而“芒”寓意著光芒,是故姚半雪的弟弟……便叫姚光!
看來她今日算是來對了!
說到姚半雪,錢老似是想起了什麼,忽而瞳孔一震,方欲開口,巷口拐進一道月牙色的身影,不悅的聲音隨之響起,沉靜而低洌——
“有問題自己來問我,別偷摸著找人打聽。”
唐瓔一頓,胸中頓時浮起不詳的預感。
那人走近,待那張寒潭般冷洌的臉逐漸清晰時,不詳的預感落到了實處。
唐瓔呼吸一滯,他不是去易府做客了麼?為何會到榆樹街來?
更為詭異的是,不同於見到她的不耐,錢老見了姚半雪十分動容,眸中隱有淚光閃爍,連幹涸的唇角都在微微顫抖——
“大人,您回來了。”
唐瓔不解。
姚半雪卻並未理她,而是朝錢老微一躬身,禮貌道:“重陽將至,我來買些艾香。”
唐瓔簡直傻眼了,他居然會給人鞠躬?!更何況......那人還是個白身......
得了姚半雪的吩咐,錢老擦掉眼角的淚水,緊趕著挑了幾味最好的艾香給他,語態恭敬:“大人盡管拿去,不要錢,不夠草民再替您做些。”
姚半雪頷首,在錢老的再三推脫下還是付了錢,而這時,錢老也終於注意到了一旁的唐瓔,“這位是阿光的……”
姚半雪掃了她一眼,薄唇輕啟——“騙子,不用理。”
說罷,他轉身離開了。
唐瓔有些尷尬,“錢老,小女……”
“嘭”的一聲巨響,院門被暴力合上,旋即響起鎖扣扭動的聲音——她被錢老拒之門外了。
須臾,院內響起腳步聲,由近及遠,直至再也聽不見。
錢老顯然對她起了防備心,鎖好院門後便回了裡屋,竟是連一句話都不欲再聽了。
唐瓔深吸一口氣,壓下心中不忿,轉身去追尚未走遠的姚半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