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老遠,陸羽還是聽到小毛和她祖母的對話。祖孫倆說話時又壓低著聲音,單田方沒在,敦臨鎮明顯是不一樣了。
小毛奶奶對小毛說:“陽山村的陸先生,給咱們送糧食啦,小毛你快跪下,給陸先生磕幾個頭。”
“陸先生又沒有在,為什麼要給他磕頭呀?”
“陸先生是活菩薩,小毛你磕了頭,陸先生會知道的。”
“哦,原來陸先生是活菩薩。”小毛很聽話的跪在地上,真的朝著窗戶,磕了幾個頭。
就如陸羽所料,所有得到糧食的人家,都知道這糧食是陽山村的好心人陸羽送來的。儘管如此,陸羽還是不打算讓他們看到自己。
陸羽和言溪安是走路回去的,一邊走路,一邊說話。
言溪安早已不是從前那個不明世務,五穀不分的少女了,她憂心忡忡的說:“大叔,要是今年秋天,種田的都交了三倍租子,就不會有人賣糧食了,那住在鎮裡和縣城裡的人,就買不到糧食了,那他們要糟糕了。”
陸羽說:“是啊,也有買得到。林思搖收了那麼多糧,他自己吃不完,也不會全部交上去,剩下的肯定會拿出來賣。不過價格肯定是很貴了,許多人都會買不起。”
“唉,林思搖真壞,大叔你一定要把他趕跑,或者殺了他。”
“對,一定要殺了他,這次不能讓他跑了。”
言溪安忽然說:“那萬一,林思搖被你殺了,接任他的下一位縣令,還是這麼壞,那該怎麼辦?”
“額……”陸羽愣了一下,他從來沒想過這個問題:如果每一任父母官都像林思搖那樣貪得無厭,不管百姓死活,自己該怎麼辦?難道只要是壞官,自己就出手殺死或者趕走麼?
這個問題陸羽想不明白,他看過一些書,似乎古往今來,百姓過的好不好,都與當朝的皇帝是否勤懇睿智,當任的父母官是否清明廉潔息息相關。老百姓過的好不好,似乎從來不能由自己說了算。
見陸羽開始發呆了,言溪安拉了他一下,笑著說:“大叔你真笨,如果下一任縣令還像林思搖這麼話,那你不會去‘教他做個好官’麼?”
“教他做好官?可是我也不會做官啊,更不知道怎麼教他們。”陸羽又想了一下,明白了過來,繼續說:“你是說,如果下一任縣令不好,我就去找他,讓他做好事,愛惜百姓,不然我就要揍他打他甚至殺他?”
“差不多就是這個意思吧。”言溪安說:“所有的官都是由皇帝管的,大叔你要是見到了皇帝,也能這麼對付他。”
陸羽嘿嘿一笑:“見皇帝,這事我從來沒想過呢。”頓了一頓,他又說:“溪安,要是你父親他來做咱金華縣的縣令,那百姓肯定就有好日子過了。”
“不會了,我爹爹年輕的時候也進過京趕過考,但是什麼功名都沒考到,他說自己這輩子是沒有官運的。”
陸羽笑道:“那不能再去考麼?”
言溪安白了陸羽一眼,冷冷道:“我爹爹都那麼大年紀了,你忍心讓他再千里迢迢的去京城應考啊?你這女婿安了什麼心呢?”最後一句話說完,言溪安也忍不住笑了出來。
“嘿嘿,我說著玩啦。要是真有個做縣令的岳父,我怕是會很不自在呢。”
“我爹爹性子耿直,也不適合做官的。”言溪安嘆了口氣,又說:“大叔,有你在,金華城的百姓,或許會好過一點,可是別的地方,老百姓就未必有這麼幸運了。”
陸羽沉吟不語,心想:“期待明君清官,這本身就是一種悲劇的事情。”(關於zhengzhi,不能多說)
齊祥那一夥北方來的村民,這幾天最是高興。他們萬里迢迢的從家鄉逃難到金華城,最終在陽山村定居了下來,今年春天,是他們第一次在一片新的屬於自己的田地裡播種。春天的種子播下地,這就是種下了一片新的希望,等到了秋天,就會有收穫,屬於他們自己的收穫。
言籍白乾農活一直就不怎麼在行,但言溪安姐弟倆是越來越熟練了,做事也越來越利索,姐弟倆加起來,幹活的速度已經不比一位利索能幹的農村漢子差了。有了他們的幫忙,陸羽在二月底之前,忙完了所有的播種工作。
自己家地裡的事情做完,陸羽又幫了齊祥幾天。齊祥媳婦一直瘋瘋癲癲的不見好轉的跡象,也幫他不了什麼忙,他自己一個人就有些忙不過來。
那次攔住趙守備,嚇他一頓,讓他帶話給林思搖,確實是有些效果,一直到春耕結束,陽山村都是平平靜靜的,無人過來打擾。
地裡的活忙完了,陸羽又開始打算怎麼去找林思搖的“麻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