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飾。
她看書看得太過投入,都沒注意到他醒了。
謝應祁也不出聲打擾,隨意掃了一眼房間,確定自己是在阿昭臥房後,重新把視線黏回長公主身上去,安享這片刻彷彿偷來的靜謐。
他在東南駐軍大營醒過來的時候,以為自己會看到她的,或許還可能看到裙釵紅妝的她。
想到她可能會心存感激,或許會坦誠身份,亦或是愧疚難當。
而他會一一告訴她,都沒關系,還能借著傷情示弱,不著痕跡地把人帶到揚州住幾日。
當時他也如現在這樣,動彈不得,還是硬撐著坐起來,艱難地環顧四周,可根本沒看到他心心念唸的那個人。
阿爺知他心中所想,捧著藥碗沒忍心看他的臉,低低說了一句,“公主回京去了。”
時至今日他都記得那碗藥的苦味,如同千機毒藥一樣牽扯著四肢百骸,哪兒哪兒都疼。
而他,只能如同牽線木偶一般,僵硬地朝他阿爺笑笑,“這樣啊,也好。”
當年那碗藥裡可能有他越不過去的渭河沙吧,梗在喉頭讓他不自在許多年。
“謝應祁,玩脫了的感覺不好受吧。”慕鳳昭擱下書,攪了攪她跟前小爐上的湯鍋,始終沒回頭。
“你怎麼……”知道我醒了?
昏迷的時日有點久了,乍一開口,說話都有些費力。
好在長公主聽懂了,她點了下自己的耳朵,“真正昏迷的人和清醒的人呼吸聲音是不一樣的。”
而且,還有輕微的布料摩擦之聲,他醒過來的那刻她就知道了。
隨著她揭蓋攪鍋的動作,一陣果香氣傳過來,很是好聞。
長公主盛了一碗,端到謝應祁床頭。
“銀耳枸杞雪梨湯,潤潤喉嗎?”雖然是詢問的語氣,長公主不容置疑地將人扶起來坐好。
重傷清醒,佳人在側,他彷彿穿越了重重時空,圓滿了失魂落魄的曾經。
她舀了一勺湯遞到謝應祁唇邊,同時目光灼灼盯著謝應祁的臉,“下過毒了,為了報……”
你一番好謀算。
話還沒說完,調羹都差點被謝應祁吃了。
長公主用了些力道才把勺子拽出來。
“……倒也不用喝這麼急,橫豎囚禁無期,話可以慢慢說,湯自然也可以慢慢喝?”
囚禁?
謝應祁疑惑起來,還頗有些人畜無害的意味。
長公主又給他舀了一勺,同時解惑道:“齊二死了,齊家大郎也就是當朝尚書右僕射於京兆尹堂前擊鼓鳴冤,狀告長公主當街撲殺朝廷命官。”
長公主彷彿在說旁人的事,“聖人日常震怒,然後,毒如蛇蠍的長公主,被重兵把守困在鹿鳴坊了,也不止如此,鹿鳴坊的人都被遣走了,只剩你我。”
為維護皇家體面,畫地為牢。
也多虧了她如今被軟禁,不在風波中心倒是自在許多,可以靜下心來想想接下來該如何。
謝應祁被只剩你我四個字攫住心神,臉上不自覺地帶上三分愉悅。
看他乖乖喝湯,長公主又道:“偏偏他有目擊證人,證明我確實出刀傷人,而證明我不過是自保,不得已的才出手的人證,也就是楚王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