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公主撚開蘆葦壁上凝結的水珠,“只怕這場火燒的是鹿鳴坊的釘子。”
一行人駐足片刻,另投邸店。
長安主街跑馬能一直跑到紫宸殿的長公主,拿帷帽將自己罩了個嚴實,沒骨頭一樣挨著風流郎君。
郎君另一手牽著個與自己長得兩模兩樣的小郎君。
店小二忍不住多看了兩眼,心道或許是長得隨娘親。
隨從領了對牌,一家三口扭糖似的團著上樓去了。
房門一關,扭糖一家人立即兩兩分開。
團錦紋的黑胖團子語氣幽幽,“方才那小二看了我好幾眼,好像我是私生子。”
楚王安慰他,“如今你是明旨過戶,等來日我同殿下成婚,你便可名正言順地喚我一聲阿爺了。”
膽大包天謝應祁,還想跟陛下爭兒子呢。
落在太子殿下頭上的溫熱大掌好像生了倒刺,紮得太子殿下一躥八丈遠。
長公主沒功夫理會這二人,推窗瞧了瞧,沒暗哨無異常。
若真是普普通通一座城,阿兄為何非要她來?
但是若說異常,她那鬼精鬼精的兩號釘子沒了音訊,傳過來的訊息都如泥牛入海。
長公主的目光越過重重高簷落在燕山山脊,不知在盤算些什麼。
月影遍地,滿城垂柳過了吐絮的時候,毫無分寸地隨風搖曳,亂影斑駁,正好遮住了邸店牆上壁虎遊牆用得順當的大黑影。
兩碗安神湯,不費吹灰之力放倒了謝應祁和珣兒。
霜蟬向來只聽她的話,留下她也不費力氣。
慕鳳昭揹著月亮,在柔韌垂柳之間穿梭,一路朝著幽州北營而去。
幽州城郊,有輛不起眼的青蓬馬車正候在那裡。
勁裝銀腕,這是潛鱗衛的裝扮,而且牽馬這人,慕鳳昭認識,元十一。
這是她阿兄的貼身暗衛。
“阿兄連你都派出來了?”三步之遙,長公主怎麼都不肯往前走了。
“殿下,卑職等向來都是奉命行事。”這話是在回稟長公主,她想知道的事,不會在這裡得到答案。
並暗暗催促道:“切莫耽擱大事。”
直屬聖人的一支隊伍,不見光自然也不需除聖人以外的任何人假以辭色,包括她。
馬車拴著千裡馬,遠在天邊的幽州營也近得很。
“幽州營的主帥,是褚氏隨安,在幽州營裡兩邊不靠,憑自己的油滑手段渾水摸魚,坐穩了幽州主帥之位,還能制衡手下十個副將,他的來歷也不是什麼秘密,只是——”
慕鳳昭抬手打斷他,“不必說了,本宮知道。”
長公主就著微弱的燭光看遍了軍帳地圖,手在元帥大營點了點,“摸出這麼一套地圖,很費功夫吧。”
聽說如今的幽州營,鐵桶一般。
而後她便親眼得見,幽州北營三步一衛,五步一哨,果然很成體統。
長公主匿在陰影裡,眼底映著過於亮堂的幽州營,頗有甲光向月金鱗開的架勢。
幽州還真是得天獨厚,要是戚老頭看見,還不得眼紅地咬碎後槽牙。
“再退些,不必接應。”聽元十一的描述,她那兩顆莽釘子已經深入虎xue,只怕他們踏進幽州城,這褚元帥已經得了訊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