忍著身上從內到外的痛楚,沈藏澤一手撐在地上從林霜柏懷裡支起身體,然後費勁地掙紮著搖搖晃晃站起。
“我來,是為了帶你回局裡接受調查,一個人來是因為我要你相信我,我不是因為懷疑你所以才要抓你,而是因為我比誰都相信你,相信你沒做錯任何事,相信你不管是十一年前還是現在,都不是他們所認定的殺人犯。”沈藏澤扶著窗欞,垂眸看還半跪在地上的林霜柏,“你跟我回去,我一定會還你清白。”
林霜柏很久都沒有動,維持著半跪的姿態,像在請罪,又像在懇求。
半晌,林霜柏站起:“我之前曾經跟你說過,會用你想要的方式一直在你身邊,很抱歉我要食言了。”
鷹眸在月光下泛起一絲微光,林霜柏走到茶幾前,戴上手套,俯身從茶幾底下拿出了手槍。
將手槍上膛拉開保險,林霜柏再次轉身,槍口指向站在窗臺邊的沈藏澤:“我不能也不會跟你回去,沈隊,你其實應該帶隊來抓我,那樣,即使我還是會逃掉,至少你不會受傷。”
“沒想到會是你先用槍指著我。”沈藏澤感覺到有些荒唐的想笑卻無法牽動唇角,他定定地看著那黑黝黝的槍口,一字一字問道:“回答我,許愷瑞和許苒是不是你殺的。”
沈藏澤可以不問,哪怕是到了這一刻,他也不曾懷疑過林霜柏。
可他要林霜柏親口回答他,因為他要林霜柏記住,不管發生什麼,不管面對怎樣的絕境,都不可以越過那條線,哪怕是為了他。
林霜柏沒有逃避沈藏澤的眼神:“不是。”
沈藏澤微微頷首,然後向林霜柏上前兩步:“開槍,否則我不會放你走。”
我是警察,除非我連站都站不起來,除非我連爬過去抓住你都辦不到,否則哪怕我全然信你,我也不能就這樣放你走。
眸底的微光迅速褪去,在失去對身體的掌控權前,林霜柏回答道:“我愛你。”
扣動扳機,子彈自槍膛射出,在鮮血四濺的瞬間,沈藏澤看著林霜柏從自己身邊掠過,如同一頭矯健的獅子般從窗戶一躍而下。
樓外傳來淩亂的雜響,中槍的沖擊力和灼燒的劇痛讓沈藏澤幾乎無法站住,他死死抓住窗臺往外看,只見林霜柏拽著兩根晾衣繩快速下墜落到隔壁樓外側的一個外裝空調上,緊接著往旁邊一撲,攀著樓牆的水管道下滑直至落地。
接連的巨響讓兩樓裡陸續傳出起伏的咒罵聲,落地後的林霜柏並未抬頭往上看,就那樣頭也不回的消失在一片漆黑的窄巷中。
溫熱的血很快將窗臺和地板染成大片的紅,沈藏澤再也撐不住身體靠牆滑倒,被貫穿的傷口血流不止,他只覺眼前陣陣發黑,快速失血讓他渾身發冷,摸索著找到先前跟林霜柏扭打時掉到角落裡的手機,沈藏澤咬牙硬撐最後一絲神智,在僅餘的百分之二電量下打通了急救電話。
再次醒來是在醫院。
病房裡除了他自己,還有兩個人。
沈義和蔡偉齊。
一個坐在病床邊,一個站在病床尾。
站在病床尾的是沈義,坐在病床邊的蔡偉齊,兩人是同樣的面色凝重。
身上哪裡都很痛,被子彈射穿的傷口尤其,沈藏澤在天旋地轉的暈眩和恍惚中花了好一會才真正清醒過來,然後不顧蔡偉齊的阻攔,掙紮著從床上坐了起來。
沈義面色深沉地看著他,眉宇間透出極力剋制下的隱忍,像是有問題要問他卻又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應該問什麼?問兒子為什麼沒有跟上級報告就那麼魯莽一個人去找嫌犯?還是問兒子發生了什麼事?
病歷上已經寫的很清楚,左上臂外側中部可見槍彈入口,直徑約1.5厘米,邊緣整齊,周圍有輕微燒灼痕跡,出口傷口直徑約2厘米,邊緣不整,出血明顯;手腕有出血瘀痕,疑似被束縛所致,頸部有明顯掐痕,身上有大片淤青以及多處被人咬傷導致的面板破裂及少量出血,月工周紅腫和撕裂傷,直月昜內嚴重撕裂伴有出血,確認為遭遇到同忄生 侵犯。
在病床邊上的蔡偉齊也沒說話,事實上雖然活了大半輩子已經見過各種各樣的大風大浪,但眼下的情況,他還是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麼才合適。
沒有理會表情糾結複雜的蔡偉齊,早在失去意識前就已經做好決定的沈藏澤一把扯掉手背上的滯留針,動作略顯遲滯地掀開被子下床,然後在沈義跟蔡偉齊都不明所以的錯愕中扶床朝著沈義直挺挺地跪了下去。
仰面看著這些年跟自己關系生硬的父親,沈藏澤深吸一口氣,用喑啞的聲音說道:“爸,有件事我一直沒跟你說,我跟林霜柏在一起了,就在我跟你一起去給媽掃完墓後。我愛他,也認定了他就是我這輩子唯一的伴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