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嘣——咔!”
頭頂一扇隔扇猛得合攏,將滔天的紫色火焰隔絕在外,白發白狩衣的青年撚滅發尾沾染的淺色火焰,站在六疊榻榻米大小的平臺上,仰頭看到抱著琵琶的女人,露出一個笑。
“真是太感謝了,您的琵琶真是雪中送炭,不然說不定要和倒黴的妓夫太郎一起死在吉原。”
這是一處以抱琵琶的女人為桶狀軸心的空間,障子連著障子、隔扇套著隔扇,樓梯穿插樓梯,平臺參差不齊的遠處還有平臺……
方位和重力都各不相同,隨著她手中撥子奏響絃音,這裡的一切都會隨她心意變幻。
白童子欣羨的視線並不作假,卻讓鳴女一陣惡寒,再次撥弄琴絃將他送離自己的視線範圍。
畢竟在上一次上弦會議中,所有的鬼都知道,這位可是無慘大人默許可以吃鬼的變態。
“啊啊啊啊,真是太可怕了,我就說一百三十一是個不吉利的數字,這麼短時間第二次見面真是太糟糕了太糟糕了。”蹲在一截柱子後面的鬼發出一連串哀嚎,刻有字的雙眼緊閉。
漂亮的花瓶裡鑽出畸形的腦袋,上弦之五玉壺眼□□換的獵奇五官裡當然吐不出象牙:“什麼啊,死的不是新人啊,真是令人失望。”
“哦呀!又見面了白童子閣下,看到你沒事真是太好了,畢竟才剛剛成為我重要的同伴。”更高處的平臺欄杆上探出半個身子,一雙彩色琉璃一樣的眼睛在黑暗中發出霓虹光澤,他的眼睛裡刻著三個字——上弦弍。
他翩然起舞一般躍下,翻轉兩圈落到白童身邊,毫不作防地將手搭在白童子肩膀:“我可是很擔心你的。”
“多謝童磨閣下的掛念,可惜死的是妓夫太郎,我上次就提醒過墮姬只是他無用的軟肋。”白童子攤手,對隱藏在一方和室後的女鬼喊道:“鳴女閣下,無慘大人來了嗎,我可是給他帶來了好訊息。”
琵琶又是一響,“無慘大人尚未駕臨。”
這頭被忽視的童磨跪在榻榻米上,自顧自作西子捧心狀:“那可真是令人慚愧,妓夫太郎是我所引薦,真不知道該怎麼向無慘大人請罪才好啊。”
打斷童磨未盡之言的,是隔著縱橫交錯的和風建築,不知何時就正坐在垂簾下的上弦一:“無慘大人到了。”
腳下的平臺驟然升高,站在原地的白童子狩衣在風中搖擺得烈烈作響,身體卻紋絲未動,直到突然停下才揚起腦袋。
“已經是第二隻上弦被殺死,我現在可是不快至極。”鬼舞辻無慘這次是男人模樣,額前垂墜著捲曲的發絲,專心致志用鋼筆在本子上記錄著什麼,“白童子,我欣賞你的貪婪,但過於貪嘴並不會給你帶來好處。”
白童子清透的眸子裡沒有焦距,他朝鬼舞辻無慘伸出雙手:“謹遵您的教誨,但我這次又接觸到柱,已經能確定産屋敷幾處據點,希望這個訊息能讓您的心情好起來。”
那雙冰裂玻璃一樣梅紅色的眼睛總算是從手中的本子挪到了青年身上,“讓我看看……”
——
東京吉原的大火在第二日登上報紙,作為茶餘飯後的談資不過兩三句,就被下一頁刊登的西洋舶來玩意所替代,無人在意原本沉積在這片土地的砂石會被日新月異的時間洪流沖到哪裡。
也許能飄揚到海,也許會在下一個凹地繼續沉淪。
“這大概就是遊女的命運……”
回憶著在遊郭救治的一位前花魁的情緒,淺米色和服上印染這紫草紋樣的女人抬起頭,精緻的臉上上挑的淺琥珀色桃花眼噙著淚水:“大概是我的命運如此吧,可憐我的丈夫沒能從火場中逃出來。”
“沒關系的,雲子。”任誰都無法對如此傷心的女子說一句重話,哪怕是為了家族早就冷硬心腸的男人,此時就算是有再多的目的,也仍柔聲安慰道:“有我為你引薦來到萬世極樂教,就不會再繼續受苦。”
“但、我真的可以留下嗎?”
“我們教祖大人能聽見神明的聲音,像神一樣憐憫救贖世人,當然會同意你留下。”
化名雲子的日暮環露出一個安心的笑容:“那真是太好了。”
三天前。
在吉原花街外圍逗留許久的日暮環,原本只是想要確認突然消失在帳中的白童子會不會再突然出現,沒想到意外聽到石本家族來買侍女的下人聊天。
他本無意偷聽,卻在聽到“萬世極樂教”五個字後移不開腳步。
“主家每次帶去參拜的侍女最後都沒有回來,這次還說要多帶幾個人,總感覺毛骨悚然……”
“少議論,那些女人可都是被主家留在教壇裡享福了,你沒那個命就羨慕吧,我可是有幸見過一次那位教祖大人的。”
“他啊,是一個能夠聽到神明聲音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