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望心髒突突跳,後背陣陣發寒,握著手機邊緣的手指用力到泛白,螢幕上充滿惡意的字眼,漸漸虛化成了密密麻麻的子彈朝他飛過來。
沒有用,解釋沒有用,沒有人會信他。
其實……其實他們說的也不是完全不對,如果沒有他,爺爺或許就不用那麼辛苦地種地了。
李望腦子裡一片空白,突然想不起接下來要做什麼,身體像是被施了定身咒,明明看見那些字就反胃,卻連挪開視線都做不到。
咚!一聲悶響,手機被打翻在地。
來福一腳踢開手機,跳上李望的大腿,先舔舐他的眼睛,再用腦袋去拱他的下巴。
影片裡那些話它都聽見了,那家人分明是胡說,可李望不知道為什麼要反複聽。
不知道又看到了什麼,情緒開始不太對勁,臉色越來越白,看起來很難受。
不看了,不看了,不看就不會難受了。
像是冰封的人被解凍,李望在來福溫熱的舔舐下漸漸回過溫來,抱著它摸了好一會兒毛才平複心情。
很多品牌方都來找他解決,李望並不意外,反而慶幸因為合作時間不長,沒有找他賠償。
其中第一家跟他合作的那家寵物食品品牌的pr說相信他的人品,但他們談的是生意,光是信任還不夠,最多幫他爭取一週時間,要他盡快處理好輿論。
李望表達感謝,說會盡快處理,放下手機腦子卻還是一片混亂。
如果一直老老實實地送外賣,或許就不會面對這些?
不,不對,只要他身上還留著李剛權和蔣麗的血,就永遠沒辦法擺脫他們。
李望躺在床上,抬起手臂橫在眼前,腦子裡卻不斷浮現那些罵他的文字,彷彿已深刻在裡面。
這晚不知道怎麼過去的,第二天天還沒亮,李望就頂著烏青的雙眼牽著來福打車返鄉。
從市裡到鄉裡一百多公裡,如果做客車轉乘兩次,一個人只需要七十多,打車至少兩百,但李望想帶來福一起去看看爺爺,只能選擇這種交通方式。
下午三點多,他們爬過堆滿落葉的窄峭山路,來到一片布滿雜草荊棘的墳山。
其中只有最靠外的一座墳包打了石碑,那是李望去年剛找人打的,半年沒來,上面又積了不少凝固的黑泥和灰塵,墳頭更是長滿了野草。
李望牽著來福走過去,擦幹淨刻了字的石碑說:“這是我爺爺,也就是你太爺爺,等改天我把你的名字也刻上去,就寫曾孫李來福,怎麼樣?”
李來福:“……”
算了,別跟心情不好的人計較。
點燃香蠟插在石碑前,李望撕了幾張黃紙就著燭火點燃扔在地上,一邊燒紙一邊絮絮叨叨地講話。
“爺爺,我現在是大網紅,掙了很多錢,還養了一隻肥肥胖胖很能吃也很可愛的小狗,年後我應該就能買房子了,到時候把您的照片掛在客廳裡,天天祭拜您,到時候您別嫌我煩啊……真覺得煩就託夢告訴我。”
一陣風吹過,火苗猛地竄高,紙灰打著旋飄上天空,灼人的溫度撲面而來,李望沒動。
他又說了很多,說在網上遇到了很多好人,說他和來福的點點滴滴,說二叔和二嬸應該快複婚了。
……
手裡的紙都燒完了,火苗漸漸熄滅,縹緲的青煙消散在天際,成堆的灰燼裡只剩下一點閃動的火星子。
風也要走了,一句呢喃似的低語也隨著它離開。
“爺爺,對不起。”
雪似的紙灰簌簌落下,落在他的頭發上、衣服上,像是擁抱後留下的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