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三哥一開始準了,後來吳筠羨又去找他,他又聽了吳筠羨的,不聽我的。無論我說什麼,他都不再更改。
吳筠羨沒有死,她打了勝仗,但是蠆廉人恨她入骨,說一定要取她性命,我去求我三哥將她召回來,又是一樣的結果。他這麼跟我說——
“景杉,你願意的話,就恨朕吧。”
我的心涼了。
涼了一半。
另外一半,涼在我聽說他也要禦駕親徵的時候。
這輩子我身邊最重要兩個人,都要去打仗。
我想起來那半截的人,總做噩夢,一個變成了吳筠羨,一個變成了我三哥,屍體都像那樣被送回來。我惶惶不可安睡,去求我三皇兄,他根本不聽。
我還知道萬霖私底下跟百官協商,宮門口一起逼他遷都出京,他也沒有聽。
他決定了的事,就這樣一意孤行。
出征之前,他交代給我一件事,讓我帶著林承之一起出城避難。他給我安排好了,讓我退,如果他死了,京城也攻破,宗室留有血脈,不至於全歿。
這麼重要的事,他放心我去辦。宮裡邊好的值錢的東西,曾經我喜歡的那些,我去他禦書房裡面總盯著看的,他都留給了我。
他都記得。
我恨死他了。
我帶著滿箱值錢的寶貝,乘夜出京。走之前,我手底下的人去通知其他我三哥叫我帶走的人在城門口集合,我獨自一人去大理寺,提林承之出來。
牢房的門開啟,他還有一些不可置信,時間匆忙,我一邊走一邊跟他交代。
“你在牢房裡面訊息不通,我跟你講一遍。蠆廉人打過來了,我三哥禦駕親徵。他怕自己死了沒人撈你出來,現在他一個人跟百官做對,萬霖都惹不起他,他說你是忠臣,你寫那首烏燕賦,救了你一命。你覺得我父皇是明主,你要從他而去,說你掏出匕首是要殉死。”
我著急,很多事說得囫圇,但是林承之可能比我想的還要聰明,很多事情不需要我詳述,馬上就懂。
他停下來,牢房昏暗的燈火,照見他一臉的一言難盡。
我繼續說,“但皇上沒去,哪有臣先去的道理?明眼人都知道,你這事不尋常。但他那樣說一不二,就這麼辦了下來。這個事情,本身內情也很多人不清楚,你跟他之間的事,更多人不清楚,他給你找了這麼個說法,你想不想死沒有關系,但是他都這麼說了,你在外面就不要再亂說,這事就這麼過了。你幹淨,他也幹淨。”
“你官複原職了,林相。”
“現在我帶著你走,是我三哥留的後手,他出了事,由你扶植宗室血脈,江山社稷,你這裡也留有餘地。”
“還有,我三哥說你出去之後,要記得他的恩情,效忠宗室,不要再行叛逆。”
說完,我緊張地將他看著。
最後那句,是我自己加的。
素來我知道林承之城府深沉,朝中那麼多老狐貍都栽在他手裡,我這些伎倆,也不知道他看沒有看出來。但,他畢竟反過,出城之後前途未蔔,我擔心他。
聽完這句話,他轉過頭,淡淡看我一眼。
我一緊張,多嘴一句:“這是他原話。”
林承之“嗯”了一聲。
我的心松下去。
拉著他繼續往外面走,走出大理寺之後,到燈火亮的地方,我掏出來一塊令牌給他。
他看著令牌,皺了一下眉頭,沒有接。
“這是給你的。我三哥說你是大忠之人,所以你不僅沒罪,你還有功。賞你一塊免死金牌,就算他死了,有人翻你舊賬,也沒有人砍得了你。全天下就這麼一塊,刻了你的名字。”
他接過令牌,手指摩挲著上面的字,良久,反手收進袖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