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夜我沒有住在北江監獄的值班宿舍裡,而是回到市區的家中。推門而進,看見的依舊是空無一人的房間。
父親自從被調任省廳工作後,一年在一起的時候本就聚少離多,父親上次回家還是端午節的時候,不過也只在家住了一晚,第二天一大早就趕回了省廳,對於他來說工作似乎比這個家要重要很多。
而母親則是另一個十足的工作狂,不是每天都在實驗室裡不停地解刨著各類屍體,要不就是出差參加有關法醫鑑定工作的學術討論會,即使能回家的時候,也多是後半夜一個人拖著疲憊的身體回來睡覺的。
這個家在我上大學開始住校後,就很少有人常住,這也是我為什麼會選擇在監獄的值班宿舍常住的原因。反正在哪裡都是一個人住,住在監獄的宿舍裡,至少不用打掃房間,不用趕時間來回跑,餓了,有食堂,挺好!
不過今晚,我卻不得不回到家裡,因為我想暫時離陳朋儘可能的遠一些,尤其是在晚上與他的對話後,我更想找一個自己覺得安全的地方,放空自己去思考陳朋的事,或許回家是一個不錯的選擇。
很多時候,很多人,即使再不喜歡、不滿意他們現在的家,在其受傷或者驚嚇的時候,第一時間能想到地方就是回家。尤其是中國人這種對家庭的依賴感,從每年的春運就可以看出回家是多麼的重要,家是一個最溫馨和安全的港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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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裕一個人坐在橋南小區外的路邊小吃攤上,時間臨近午夜,只有這種路邊的臨時小吃攤還能填飽肚子。
“小夥子,你的餛飩好了,還要點別的嗎?”一箇中年婦女端著一碗熱氣騰騰的餛飩來到年裕的桌子前,說是桌子其實就是一個啤酒箱上面放了一塊木板,臨時搭起來的桌子。
“阿姨,給我來瓶啤酒吧!再來一份炸雞翅和烤腸!”年裕接過餛飩放在桌子上,加了一大勺辣椒在裡面。
“好嘞!你先吃餛飩,馬上就好!”中年婦女先從旁邊的啤酒箱裡拿出一瓶啤酒,開啟後放在了年裕的桌子上,然後才去手推車的灶臺上開始給年裕做炸雞翅和烤腸。
對於這個經營路邊小吃攤的中年婦女來說,賣出一瓶啤酒要比賣出兩碗餛飩要掙的多,尤其是還加了兩份燒烤。
年裕舀著餛飩,看著那些紅紅的辣椒麵在餛飩湯中逐漸擴散,愣愣的發著呆。與陳朋先後見了兩次,年裕本以為自己能在陳朋哪裡發掘出別人不知道的東西,可現在卻發現憑藉自己現在的專業知識根本不可能辦到。
不過既然與陳朋的談話已經開了頭,如果現在就放棄,多少有些不甘心。而且,想知道陳朋為什麼殺人,不光是為了完成犯罪心理學的實習報告,更是為大學時代的噩夢畫上一個句號,不然陳朋在大學時代給年裕他們留下的陰影估計會伴隨很多人一生。
一碗餛飩、一瓶啤酒、一份炸雞翅和烤腸,被年裕狼吞虎嚥的解決掉了。
付了錢,年裕看了看錶,快凌晨一點了,自己該回去睡覺了,雖然家裡冷冷清清的,至少是一個安靜思考的最佳場所。
這一夜,年裕倒在自己的床上,雖然沒有失眠,可還是用了很長時間才睡著。
期間,年裕儘可能的將自己幻想成三年前的陳朋,去揣摩他當時面對肉製品批發超市老闆夫婦時的心態。
可是不管年裕怎麼去想、怎麼將自己看成陳朋,他都無法真正走進陳朋的內心世界。因為,他一直搞不清楚陳朋為什麼在幫了那對夫婦後,又在後來把他們殺了並分屍。
年裕帶著各種各樣的猜測和疑問,睡著了。雖然年裕睡著了,但是他的腦子好像還處於興奮的狀態,一個又一個夢境接踵而至。在夢境中,年裕看到了那對賣肉的夫婦,看到了倒在血泊中的劉明,也看到了向他們走去的陳朋。年裕幾次想開口喊那對夫婦要小心陳朋,可是不論他怎麼努力,喉嚨就是無法發出一點聲響,他就像是一個遊離在他們世界之外的存在,只能眼睜睜看著陳朋走向那對夫婦,而那對夫婦在陳朋的指使下,將要打劫他們的劉明一刀一刀的分屍,最後裝進了黑色的大塑膠包裝袋裡,拉倒城外郊區的廢棄礦井口丟棄。
殺人!
分屍!
拋屍!
似乎陳朋是在幫助這對夫婦,可是年裕總覺得陳朋是把他們引向了地獄的深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