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藥師靜默許久,輕聲道:“你是知我的。你知道,僅僅你我,於我而言已經足夠。我的寂寞在與你相遇後便已消弭,而你的寂寞卻是因我而起。你我都不知道該如何靠近才足夠撫慰魂靈。”
他說得很對,他是知道他的,他也知道他。知道他處心積慮,知道他不肯甘心。
銀環忽而就沒了說話的力氣,只好默默將手臂繞到他的腰後扣緊。如黃藥師所說,他的手掌心壓在他腦後依偎,胸膛緊緊地貼在一起,他們身體的每一寸都在竭盡全力向對方靠近。好像這樣心也會跟著離得很近,就能努力讓心跳發出一樣的聲音。
可事實上,即便如此,即便皮囊已恨不能活成一個人,銀環也還是寂寞的。
山道之上,四下無人,風吹亂他們的頭發,發尾舞動間相繞糾纏,難解難分。
那句話藏在心裡,掩與唇舌,終於還是說出口。
“瀾風,師父到底還是想要你高興。哄著你,真的高興歡喜。便如同……多年之前,你望著我笑起來那般,純粹的歡欣愉快。如今想來……”他的話語被山風撕扯破碎,隱隱約約,銀環聽見他說,“如今想來……晚些遇見你……便好了……”
……
銀環閉上眼再睜開,眼前沒有青衫落拓的心上人,只有一個被點了xue道一動不動的漂亮姑娘。還有個鬼鬼祟祟意圖不軌的髒東西。
他眯了眯眼,不動聲色上前痛毆了一頓髒東西將人趕走。
隨後才給小姑娘解了xue道,將人扶起來。
小姑娘茫然的望了望四周:“多謝你。過兒呢?方才……”
銀環打量她片刻,笑著安撫道:“方才有個狗熊路過,叫我打跑了,以後也做不了壞事了。你口中的過兒是誰?唔,我猜猜看,是你心上人?還是夫君?”
這位氣度出塵不似人間的姑娘眼眸清澈幹淨極了。
“過兒是我的徒弟。”她這樣回答。
“啊……”銀環瞭然,他仰著臉想了想,“那我錯啦。對啦,我姓冷,你呢?”
“龍。”小龍女回答。
“龍姑娘,冒昧打擾,這便走了。”銀環已知曉這是何時何地,擺擺手同人告辭。
小龍女點了點頭,望著對方離去的背影,不知怎得發起呆來。
等楊過回來,便見他家姑姑呆呆站著,連忙沖了過來。
二人如何執手談話不提。銀環一路向桃花島去了。
銀環輕而易舉的避開人,走到馮蘅墓前盯了許久後扭頭走了。他四下亂竄,找了許久,終於在桃花島的懸崖上找到了自己的墓。
他毫無心理負擔,開始利落挖墳。黃藥師舊年佈下的陣法攔不住他,很快被他破了去。
墓室裡他的衣物首飾還有書籍玩具一應都在,只是衣物舊損,書籍蒙灰。黃藥師離開這裡很久了,自然無人再來收拾整理。
來回轉了幾圈,被灰嗆得直咳嗽也沒找見東西。
來來回回,兜兜轉轉,他將陣法複原後找去了那個住了幾年的洞窟。洞門被巨石封住了,銀環推開將洞門封得嚴嚴實實的石頭,吹亮了火摺子走進去。
裡頭的一切都同他離開時一模一樣,他找到了自己要找的東西。一個僅有幹土的小花盆,裡面的東西早已幹枯風化,不見痕跡了。
最終,銀環千裡迢迢來了一趟,什麼都沒有拿走,將一切恢複原狀後靜悄悄的離開了。
一時之間他竟然不知道去哪裡才好。
是他主動與黃藥師分開,主動要求兩相找尋,如今迷茫起來想要反悔作弊的也是他。
漫無目的四處晃悠了一段日子,每日便是從這個城到那個鎮,尋些吃喝。聽見了英雄大會的訊息,說書先生唾沫橫飛將整座酒樓都炒得熱鬧起來,心中細細思量竟然並不想去。哪怕曉得去了或許便找見那個人了。
但,這樣很沒有意思。
這個江湖是他經歷過的江湖,這個塵世是他生活長大過的地方,是故地故人舊相識。而那些過去總在他一個錯眼裡翻湧成浪將他淹沒,世間的一切便都沒意思了起來。
沒事做的時候就去找些事情做,換了衣裳洗了胭脂背上竹筐,竹筐上掛著一個銅鈴鐺每日走街串巷給人看診,日子便過得快了。
也不知道師父掉到哪裡去了,怎麼還沒見找到他。
遇見小龍女的時候天剛矇矇亮,他揹著草藥下山,小龍女孤身一人上山,二人狹道相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