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夢枕聞言,想說什麼又咽了回去,垂眸低笑了一聲:“那就再多吃一些,很快,再過些年肯定長的很高很快。”
銀環也低下頭,腳尖將一小塊石子從地裡刨了出來:“會同哥哥長的一樣高麼?”
蘇夢枕回憶著,比了比自己眼睛稍下一寸:“這裡,我會再高一些。你約莫會在這兒。”
銀環仰起頭愣了片刻,他盯著蘇夢枕忽得笑了,忍俊不禁:“說的你見過似的。”
見他笑了,蘇夢枕上前將他耳邊落下的發挽到耳後,順著他道:“日後總能見到。”
銀環偏頭笑著,不說話。
夜裡,樓子辦了宴為蘇夢枕接風洗塵。銀環坐在冷老大夫身邊咬著果子望著上首已現鋒芒的少年,湊近喝酒的冷老大夫:“阿爺,哥哥如今幾歲?”
冷老大夫奇怪的看了他一眼:“吃果子還吃醉了?你如今幾歲?人家不就比你大兩歲。”
銀環啃了口果子往冷老大夫胳膊上一倒:“好奇怪,我瞧哥哥總像是十六,可我才十三歲。”
冷老大夫眼角一抽,放下酒杯給他盛了半碗湯:“又說胡話。記錯了便記錯了,還瞧著,怎麼瞧?嗯,同阿爺說說?”
銀環將剩下兩口果子啃完,自發自動自覺的捧過湯來喝了一口:“不知道嘛,知道了我便不覺得奇了。”
冷老大夫無奈搖頭,半大不小的姑娘了,還這麼糊裡糊塗的,叫人不放心的很。他皺了皺眉,瞪了上座的蘇幕遮一眼,又看了一眼蘇夢枕,拉過一心一意捧著湯碗臉都埋進去了的銀環。
“丫頭。”
“嗯?”
“阿爺問你個事兒。”
銀環頭也不抬:“好哦,阿爺這雞湯好香。”
“……傻姑娘,一天到晚的除了吃還知道什麼。”冷老大夫憤憤的給他又盛了半碗還夾了個雞腿,“少吃點兒,硬菜還沒上呢,等會兒吃不下了又該饞了。”
銀環笑眯眯的嘬了口雞肉,點點頭,一副阿爺說什麼我都可以的模樣。
“阿爺問問你,你對蘇夢枕怎麼看?”冷老大夫瞅著自家孫女兒,奇了怪了,怎麼能吃的怎麼香啊。
銀環歪了歪頭:“哥哥?人生的俊俏功夫也好腦子還聰明,嘖嘖,天底下怎麼會有這麼完美的男人。”
“……你就沒覺得他有哪點兒不好的?”冷老大夫揉了揉胸口,有點堵心。
銀環認真想了想,吐出一根雞骨頭,玩笑似的道:“太討人喜歡了。他那麼討人喜歡,那麼多人喜歡他,那我喜歡他都不稀罕不稀奇了。”
冷老大夫一愣,趁著他愣神,銀環一筷子順走了另一個雞腿嘬進嘴裡,愉快的眯了眯眼。冷老大夫回過神,下意識伸手去搶——從銀環嘴裡拔出根雞骨頭。
在冷老大夫糟心不已的目光下,銀環喝光了碗裡最後一口湯:“阿爺,想吃雞。”
冷老大夫一筷子青菜夾他碗裡:“光吃肉不長個,仗著年紀小胡吃海塞,萬事萬物要懂得節制剋制適可而止,小心吃多了夜裡又胃疼。”
銀環乖乖把菜塞嘴裡,正嚼著呢,冷老大夫把筷子往桌上一放:“你蘇叔叔問我,問你肯不肯同他蘇家結親。”
銀環沒太聽清,鼓著臉含糊問:“結什麼?”
冷老大夫湊近他:“結親。丫頭,你肯不肯嫁給蘇夢枕?”
銀環呆愣愣的瞪著他,菜噎在嗓子眼半晌不曉得咽。冷老大夫和他對瞪了片刻,率先敗下陣來,捋著鬍子喝了杯酒:“別瞪了,你蘇哥哥不知道。是你蘇叔叔來問我的意思,但我的意思就是你的意思。你給句話。”
夜風教唆著園中花草沸反盈天,宴席上觥籌交錯人聲鼎沸,桌上的燭火身後的燈籠明滅閃爍一時亮堂一時黯淡交雜作一片。
好吵鬧。
銀環慢吞吞的摸了個果子,一筷子菜吞下去也沒個什麼滋味,一個果子細嚼慢嚥吃完嘴裡也還是寡淡的很。
他發了好一會兒呆,好一會兒沒想明白,轉頭拉拉冷老大夫的袖子,問:“為什麼呀?”
冷老大夫見他這樣,笑了:“還能為什麼。不是從小嚷嚷著要嫁給人家麼,現在好了,人家自己提親來了,你還能拿拿喬。”
見銀環還是一臉茫然無措的模樣,冷老大夫摸了摸他的頭發:“小丫頭,你蘇哥哥喜歡你,你蘇叔叔自然怕你被人搶了去,這是幫著自己的木頭兒子先下手衛強呢。”
銀環默默將果子一圈啃幹淨,扔下果核,擦淨手指,嚥下果肉,終於想明白了,對著冷老大夫笑出聲來,眉眼彎彎的,明媚又豔麗:“不定親。我不要和哥哥定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