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起初設想的畫面——一幢形態待定,風格未知,高達幾千層的建築並沒有出現在我眼前。雖然我按照天堂的情況來推測確有不當,但無論如何,眼前所見未免完全超出了我的認知。
幾十米高的六扇拱門,黑色的牆體上雕刻著金色的浮繪,燈盞中跳躍著金黃的火焰,幽冷卻又沉鬱的香氣從看不見全貌的門內飄來——我覺得這種建築的真名應該叫宮殿,而不是住宅。
在十萬年後的今天,仿古式的宮殿不僅不是落後的標誌,反而是身份地位的象徵——在天堂,天使長們的住所和辦公地點都是宮殿的形式,連極端推崇科學技術發展的米迦勒也不例外。
在紅海,據我所見,城市的樞紐,比如市政廳什麼的,無一差別的都是這款建築······但宮殿跟宮殿也是有區別的好不好?
我眼前的宮殿,不,宮殿群目前能看到的就有幾十座)面積起碼是離火殿的兩倍以上,“一望無際”這詞絕對不是誇張。
“別看了,進來吧。”西瑞爾一隻手勾住我的腰,幹脆利落的把我轉了個圈,“以後多得是時間看。”
他摸了摸我的頭,“先幹正事。”
我跟著西瑞爾走進宮殿,實際上腦海裡還在不斷的回味剛剛看到的景像。如果我對血族稍微多點瞭解事實上我幾乎一無所知),我當時就該猜出西瑞爾的身份。而不是險些被騙了很多年。
我已經記不清我推開房門時到底想了什麼。西瑞爾已經提前離開,只留下我一個天使面對那扇緊閉的門。我承認我在緊張。雖然我覺得這份緊張有些不明來由。那扇門悄無聲息的開了。
房間不大——在我看來很小。四角擺放著樣式陳舊的燈盞,中央鋪了塊圓形地毯,擱了個茶幾,旁邊放了兩個小沙發。靠窗的小沙發裡,正在看書的女人抬起頭,朝我的方向看來。
我對上了她的目光。
或許是當真親緣淡薄,我和米迦勒沒什麼父女之情,在看見十萬年未見,記憶裡已經尋不著身影的親生母親時,我也沒有多少觸動。
我走進房間,坐在另一個沙發上,用近乎平靜到漠然的目光看著眼前的血族。
在天堂,幾乎所有的天使都說我和米迦勒長得很像,但看著她,我才恍然驚覺,其實除了那雙藍色的眼睛,我的五官輪廓更像我的母親。這一事實讓我的心情禁不住的有些複雜。
“露娜。”
或許是我的錯覺,我從她的聲音裡聽出了一絲顫抖。
我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說什麼。那張與我相似的容顏上混雜著驚喜,疼痛,愧疚等情緒,下一刻,我的身體便落入了一個懷抱。
血族的體溫偏低,所以準確來說,這個擁抱算不上溫暖。但我卻在她抱住我的那一刻,無法抑制的落了淚。
“他對你好嗎?”
我知道這個“他”指的是米迦勒,我胡亂的點點頭,伸手去抹眼淚,淚水卻像斷了線的珠子掉個不停。明明我在天堂一直過得很好,可當她問我的時候,我卻覺得無盡的委屈。
“那就好。”她撫摸著我的背脊,嗓音是近乎平淡的聲線,“你跟著他,會比跟著我要好。”
抬頭的剎那,我卻在她眼中看見了晶瑩閃爍。
我跟著她在紅海住了幾年。從她那裡,我也逐漸知道了天堂的天使們總是諱莫如深的東西——
我的母親,曾經是西格裡斯的天使學員芭碧蘿,而現在,她卻是血族七君之一的萊西婭。
萊西婭並沒有隱瞞的告訴了我她和米迦勒的曾經。我自此方才猜到了當年彌賽亞所求為何——
這位天堂聖子,似乎也並不像表面那樣無欲無求。只不過他所求,與天使們所認為的相差甚遠。
如果讓我客觀的判斷,就算我也無法否認,米迦勒在這段感情中一點都不無辜。他從始至終都在利用萊西婭——我承認這個事實的心態遠比我想象中平靜,即使故事的主角是我的父母。
歸根到底,不過是因為我並不愛萊西婭。無論用什麼冠冕堂皇的藉口,都改變不了她曾經仇恨厭惡我,甚至企圖殺死我的事實——那些記憶隨著她的出現重新浮出了水面。
我能理解她的痛苦,只是這不代表,我能心無芥蒂的接受她曾對我做過的一切。
我離開紅海的時候,萊西婭沒到場,但西瑞爾帶著佩西絲萊西婭和諾曼的女兒,我同母異父的妹妹)來了。
“這就回天堂?”
西瑞爾眉眼帶著一層淺淺的笑,還是那副漫不經心的模樣,“不去我那裡坐坐?”
我在紅海的幾年一直跟著萊西婭住在她在蛾摩拉的別宮裡,西瑞爾來看過我幾次,每次都來去匆匆。
我有點好奇——哪個姑娘沒有過春心萌動,要不是西瑞爾每次來見我時牽的都是不同的女人,我很可能已經栽了,但這也沒能削弱我的八卦之心。
不好意思的說,我確實沒能和哈尼雅一樣繼承到米迦勒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的本事,否則我大概是不會介意和西瑞爾來一段露水情緣的。
重,點,是,這絕對不代表我對西瑞爾沒興趣——不是那方面的興趣。因此我毫不猶豫的一口答應了西瑞爾的請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