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清清楚楚的聽見了自己身體倒地的聲音。
睜開眼睛,映入眼簾的是一片薄若無物,卻又用極細的金線勾勒出一朵朵百合花的床帳。時隔幾千年,我又一次在睜開眼睛時看到的不是散發著黴味,落滿不明汙垢的天花板。
我略有些茫然的眨了一下眼,卻發現米迦勒正坐在我的床頭,一隻溫暖而幹燥的手把我枯幹消瘦的左手攏在掌心,熾熱的體溫順著面板相貼之處源源不斷的流進我的身體。火天使長似乎是太疲倦了,淺金的睫毛像一排小簾子一樣遮住了那雙天藍色的眼瞳,番紅色的長發自然的披散下來,有幾根還落在了我的手臂上。
我不禁怔怔的盯著那張近在咫尺的容顏。
米迦勒很美。
和我曾經認識的那個伊塞亞相比,火天使長的美麗更加鋒芒畢露。
伊塞亞像是溫室裡開出的花朵,無論那張漂亮的皮囊下藏著一個怎樣的靈魂,都嬌美天真到惹了無數天使的憐惜。
米迦勒卻更像深淵彼岸開到荼靡的曼珠沙華,豔麗到極致,卻也危險到極致。
一雙海藍色的瞳眸卻在我胡思亂想的時候悄無聲息的睜開了。
“……?!”
待我回過神來,猝不及防的被自己口水嗆著了。
“咳咳咳咳咳……”
“怎麼了?”
米迦勒雖然這樣問,手上的動作卻沒有絲毫停頓,從背後攬住我的腰,把我半扶起來靠在床頭。
“露娜呢?”
我一開口,卻發現自己的聲音比以往要清脆了很多,比我家隔壁住的那個才一千多歲的女天使嗓音還要通透。我一怔,下意識低頭看,那被米迦勒放在床上的鏡子中映出了一個年輕姑娘的臉。
——那是我,是數千年前的芭碧蘿。
如果不是第五天的光明力量對一個二翼天使來說堪稱致命的傷害,我的五髒六腑加上骨頭都時刻承受著搖搖欲墜的痛苦,恍惚間我真的會以為自己回到了數千年前。
我不知道米迦勒用了什麼方法恢複了我的容貌,然而心核處傳來的虛弱感卻無時無刻不在提醒我,即使擁有年輕的容顏,也絲毫改變不了我的生命即將走到盡頭的現實。
“梅塔帶她走了。”
我把鏡子重新放回床上,火天使長平淡得沒有一絲波動的聲音在我耳邊響起,沒什麼情緒,像在敘述一件再平常不過的事情。我張了張嘴,想說什麼,卻沒有發出一個字。
“我給你捏造了一個假身份,天使軍團的後備軍。”
米迦勒站起身,動作優雅的扔下一句話。“等你什麼時侯想走了,自己去第二天報到。”
我曾經很想去天使軍團,那是在西格裡斯學院的時候。但沒有誰知道,我想去,僅僅是因為他在那裡。
“伊塞亞。”
就在火天使長的身影即將消失在門口時,我卻出聲叫住了他。紅發藍眼的天使長停住了腳步,半晌,方才轉過了身。
我望著他,像是要把這個與我大半生都糾纏不清的天使刻入心底。
縱然曾經的甜蜜都不過是覆蓋在冰雪上的一場幻夢,我卻也不得不承認,他早已是我生命裡不可分割的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