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酒莊的莊園主是祝及月導師的好友,大一在酒廠的實習結束,導師就為她介紹了這份實習,莊園主是個很優雅的銀發老人,盡管臉上已經布滿皺紋,也能看出她年輕時是個極為美麗的人,祝及月酒莊實習快一年,這位老人對她照顧頗多,既是欣賞她的工作能力,也是喜歡她的性格。
聽說祝及月的朋友要來,園主特意讓人在莊園收拾了一間房間,讓她們晚上留宿。
蔣皎往日喝過不少葡萄酒,其中不乏價格高昂到一口千金的名酒,但她還是第一次到葡萄莊園看人們照顧葡萄園。
晚上用過晚飯,祝及月陪著蔣皎住在莊園,等兩人都洗漱完躺在床上時,蔣皎突然出聲,“阿月,你畢業後會選擇留在酒莊工作,不回京華了嗎?”
甚至是不回國。
蔣皎不會法語,園主很是貼心,跟她交談是用的英語,那位優雅的老人說,希望阿月畢業後能長期留在莊園工作,她會很高興,也很期待。
在這之前,蔣皎從未想過祝及月會有留在法國工作定居的想法,在她的潛意識中,阿月只是出國讀書而已,直到園主的話,才讓她明白,阿月現在的前途很光明璀璨,無論回國與否,她都能過很好的日子。
不知為何,蔣皎居然莫名想起李言詔,兩年過去,也不知道他們兩人是否都是真的放下了。
“我也在考慮。”祝及月自己也還沒想清楚,
“不管你做什麼決定,我都覺得很好。”白天在葡萄園跟著祝及月一起修剪葡萄枝,蔣皎已經累得眼皮打架,閉上眼緩緩道,“只要你能來當我伴娘,不把我這個朋友忘了就好。”
晚餐時喝了點酒,蔣皎有點暈乎乎的,腦子也有些卡頓,提起婚禮和回國,下意識把自己顧慮了許久的話問出口,“阿月,到時候二哥也會去,你……你們見面不會不舒服吧?”
許久未聽見這個名字,祝及月倒確實是有些沒反應過來,怔然一瞬,倒不是在回憶這個人是誰,而是在想,自己居然這麼久都沒想起他了。
“不會。”祝及月捏著被子的手不自覺松開,兩根手指捏在一起,其實只用提起這個名字,她便會不自在,但為了能讓蔣皎放心的準備婚禮,她只能撒個小謊。
無論是身份還是關系,李先生都和蔣家有很大的淵源,所以他是一定會出席這場婚禮的,至於她,作為新娘的好友,又是伴娘,也必須到場,他們再見面,不能不自在,至少,當初選擇離開的人和選擇放手的人都沒資格不自在。
“都這麼多年了,怎麼還會不自在。”這幾天,蔣皎和祝及月聊了許多,聊以前,聊未來,聊她們共同的人,這還是祝及月第一次和蔣皎談起李言詔。
“我和李先生好聚好散,再見了也是朋友,不會不自在的。”祝及月放低聲音,也不知道是說給快要睡著的蔣皎聽,還是說給她自己聽。
前提是,李先生也把她當朋友。
蔣皎問的這個問題,祝及月也問過自己很多次,其實她內心很害怕與李先生的再相見,害怕李先生會對她視而不見,如果再見是兩難難堪的局面,她倒寧願兩人再無交集。
若避無可避,真遇見了……
祝及月也不知道該如何反應,她突然覺得累,閉上眼不再去想。
次日,蔣皎醒來便接到電話,要立馬回京華,她本想留在波爾多陪祝及月多玩幾天,卻又因為自己的私事不得不改變計劃,當天下午便啟程。
雖然有司機,但祝及月還是堅持送蔣皎到機場,在機場同蔣皎道別時,祝及月發現一旁的大屏上顯示有一趟從京華飛來的航班剛落地沒多久,這趟航班號是她來波爾多的那一班,不可避免的,她想起了李先生。
祝及月看了幾秒後收回視線,卻沒發現身後有人的視線一直落在她身上,久久捨不得挪眼。
李言詔也沒想到自己下飛機出機場,準備上袁譯安排接他的車時,看見從不遠處一輛車上下來的祝及月,還有她身側的蔣皎。
他眼見她們進了機場大廳,一直瞧著她們兩位女生告別。
蔣皎消失後,祝及月抬手抹了把眼角的淚,這動作落在李言詔眼中,他眸色一暗。
他送她離開的那天,她也這樣一個人流淚,又偷偷擦掉嗎,還是說,因為是離開他,所以她沒有流淚,而是雀躍的暢享自己以後的生活呢?
李言詔知道自己的思想有些走火,他也不知道,為什麼自己會突然生出這樣的想法。
或許只是見到這樣相似熟悉的場景,讓他有些難受罷了。
察覺祝及月快要轉身,李言詔立馬回頭上了車,等司機關上車門,他才敢再扭頭看過去。
方才生出的那一點怨念在看清她臉的瞬間,全都消散,幾年來的思念化為一陣風,輕輕撫過從車側走過的祝及月。
他害怕,怕阿月見到他後的反應是冷淡,是生疏,是避之不及驚慌失措。
所以他幹脆不讓她發現自己。
隔著機場來往的人海,他能見她一眼就很滿足。
反正,他不遠萬裡來這一趟,也只是為了親眼見她。
他沒有資格去責怨她離開他的灑脫,他該時時後悔自己當初的猶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