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在又一次激烈的碰撞後,手冢力竭不敵,身形向後倒飛而出。小孩見狀,眼中閃過一絲興奮,毫不猶豫地追身上去。
就在這時,五道符咒從地面激射而出,以五芒星的陣法將那踏足中心的小孩困在其中。
“你使詐!”那孩子一邊開口斥責,一邊瘋狂地掙紮著,其力量之大,竟將整個陣法撼得嗡嗡作響。
手冢咳出一口血沫,緩過這口氣,將兩張符紙貼在下腹的傷口處,血登時止住了。他虛捂著傷口緩緩走近法陣,沉聲質問:“你到底是何人?為何殺了藥店的老掌櫃?”
小孩掙紮的動作一頓,抬眼盯著手冢片刻,懵懵懂懂地問:“你又是誰?你為什麼想想知道原因?”
手冢看著著孩子清澈的眼睛,內心嘆了口氣:“我叫手冢國光。”他開口率先報出了自己的姓名,“我研學符咒術法,以衛道為己任,如今有人橫死在我面前,勢必要差個清楚,若是你之過失,你變要償還。”
“呸!是那老鬼的錯!我取他性命才是他的果!”小孩的聲音聽起來似乎竟是帶上了委屈的哭腔,“是他騙走了我的命!”
手冢頷首:“你且道來,是非如何,我自有定奪。”
那孩子愣了愣,抬眼再次從頭到腳審踱著手冢,神態裡乍然閃過幾分古怪的神色:“我叫浩平。打小不知道父母去哪了,記事起便在這宅子裡。六歲那年,一個來了一個老頭,給了我們一人一個甜包子。”
“於是我們就告訴了他自己的生辰。我不知道自己具體是什麼時候生的,就胡亂編了一個。”
“那老頭沒過多久,就又出現了,而且隔三差五地過來,還經常給我們帶吃的喝的,對我尤為照顧。他還教我識字,給我買新衣,帶我出去玩……他讓我把他當做親爺爺,就像我日日夜夜向神祈禱的那樣。”
浩平慢慢地訴說著,他的指甲無意識地深深掐進掌心,粘稠的液體順著他的指縫流在地上。
“可那天,他又帶了我出去,給我吃了一頓格外豐盛的飯菜,買了我多看上兩眼的風車。我拿著風車,他拉著我的手,我們一起走進了一條暗巷。”
“那巷子很長。石板路上積著腐葉,似乎從來沒有人打掃過。”
“我覺得那裡很臭,便想換條路回去,可他只是徑自往前走,並不理睬我,只加重了手上拽著我的力道,我看到他手背上青筋暴起,像盤著幾條僵死的蛇。”
手冢國光眉頭緊皺,心下有幾分不忍,卻也保持著警惕:“你們去了哪裡?”
“巷子的盡頭有一道竹籬笆,我們還沒走到,那籬笆的門就自己向裡側開啟了。我覺得害怕,不願意進去,那老頭就硬拉著我進了那門,經過時,籬笆上的尖刺劃破了我的袖口,那是他前不久才給我買的新衣裳,我當時覺得心疼,又覺得對不住他,就捂著破口,沒有再鬧。”
“踏入宅院的瞬間,濃鬱的異香撲面而來。”浩平頓了頓,找到了合適的形容詞,“像是松樹樹幹裡長著死人的那種香味,讓人鼻子發癢。”
可惜這樣的比喻並不能讓手冢産生共鳴,不過浩平似乎也不介意這一點,只自顧自繼續,“聞了那香味,不知怎麼的,我的雙腿像灌了鉛,也好像喪失了說話的興趣和動機,但是視線卻變得很好,我能清晰看見那老頭額角滾落的汗珠,在月光下折射出幽藍色。”
“我們穿過七重雕花木門,長廊盡頭的銅鈴無風自動。當金絲繡簾被掀開的剎那,月光突然被某種力量截斷,那是一個古怪的內室。”
“那房間三十圓形的,圓拱的穹頂垂下的青銅尖刺密密麻麻,在地面投下蛛網般的陰影。屋子正中間有一張方桌,主位上正做著一個穿著黑袍子的人。”
“那個人看到我們似乎很高興,發出夜梟般的笑聲,將手指間的鎏金骰子甩在手上,他對那老頭說,如果決定了要用我的命換他的兩個孫兒就趕緊落座,他才好開局。”
“他對我倆招了招手,好像就是一個眨眼的功夫,我就已經坐在了那張賭桌上。左手邊那黑袍人正扯過我的手腕,寒光一閃,我沒有感覺到痛,他就劃開了我的掌心,用中指蘸取了一點點血放進嘴裡,砸吧了一下嘴,露出了嫌棄的神色。他說我的命挺長,但是乏味得很,說完就給了我一些雕刻著□□紋樣的金幣,勉為其難地說買下了我的命來入局。”
“那黑袍人同我們說了規則,什麼押大押小的,我聽不太懂,不過也不需要我懂得什麼,一切只不過是那黑袍人自導自演的遊戲。”
“骰子在盤裡瘋狂旋轉,撞在邊緣發出清脆的聲響,好幾次開篩子的時候我都能感覺心髒被狠狠攥住,眼前炸開無數金星,如果是那樣,就證明那一局我輸了。”
“我的意識在劇痛中不斷破碎重組,只記得骰子不停轉動,骨片不斷易主。到後來我也記不大清醒了,只記得最後轉頭看向那老頭時,他正死死盯著骨片,喉結上下滾動,像是吞嚥著什麼惡心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