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不等越前拒絕便帶上了門,天色還沒大亮,門一合上,室內便昏暗下來。
越前龍雅兀自坐了片刻,才笑著罵了一聲,然後他往常一樣起身來到神像腳下,燃起一支香。
“其實……”看著那嫋嫋青煙,越前龍雅一貫的笑容也淡了下去,“此行是來向您拜別的。”
頭頂上傳來翅膀噗嚕嚕的聲響。
越前龍雅抬起頭,好像注視著那群驚起的黑色飛鳥,“我在這裡,總覺得空乏,好像少了什麼。所以,我要離開這裡了。”
他下意識地從神龕前的簽筒中抽出一支。
半吉。
一如既往。
彷彿從很早的時候開始,他就只能抽到這只簽,就好像神不願意給他任何指示,只由著他在這人世間沉浮一樣。
他無數次反思過會否是因為自己不夠虔誠。
良久,越前龍雅終於在心底嘆了口氣,慢慢起身向神祗作最後的道別。
剛走出神社,山中便飄起了細雨。
魅雨如絲,遠近的山色一律浸在白茫茫的水霧之中。
越前龍雅心頭卻沒來由的輕松,哼著不著調的曲子,悠哉悠哉漫步在山間的這場春雨朦朧裡。
然而很快他就笑不出來了,隨著雨勢漸漸變大,腳下長著苔蘚的石階變得濕滑,忽地,越前只覺腳下一空,眼前一花,再反應過來的時候,人已經臥在了一旁的藤蔓裡。
胯骨被露出的石頭隔得奇疼,他好不容易忍住嚎聲,緩了半晌才重新爬起來,一邊心中暗自懊惱自己怎麼這麼不小心,一邊加快速度沿著曲折濕滑的坡道下行尋找避雨處。
終於,他搓著小碎步繞過了又一道山彎,那間門扉緊閉的破舊的茶屋映入眼簾。
越前往來山中數度,自然常見這家茶屋,許是因為年代久遠,所以沒人能說清這茶屋何時、何人經營的,多年來也就無人問津。
但不論茶屋內裡如何破敗,也好過在外淋雨。這樣想著,越前便快步走到門前,大力拉開了茶社的門。
越前心下一喜,低頭就鑽進了屋簷下,卻是無意間瞥到了角落中月白的衣袍。
有人!
他動作一頓,猝然抬眼去看——那是一個男子。
越前向來颯儻,並不以耽於各類美景美色為恥,自認也是見得多了,但如今在破敗屋棚裡的一眼,卻是令往日見的所有嬌顏都褪去了色。
許是看他半晌呆立不動,那人下意識抬手示意越前入內,並把自己的座墊往旁的方向推了些許。
越前這才覺得自己複又回到了人間,方才那些煙雨一般的情愫落到了實處,不再縹緲。
他後背迎風面的衣服已濕了大半,皮肉被濕衣服緊緊鎖著,連帶著喉嚨裡也發緊,是故“謝謝”這個詞兒卡在喉嚨管裡出不來,只發出一聲不明所以的嘟囔便坐了上去。
茶屋內空間狹小,他們二人坐得很近。
越前龍雅這才真正看清了這男子的眉眼面容,不由得心中暗自贊嘆,世間竟能有如此俊美的人物。
緩過了方才那口氣,開朗恣意的性格便回歸到身體裡,越前主動攀談起來,“這位公子有禮了,在下越前龍雅,越州敦賀人士,我見你著實面生了些,可是遠道而來?”
“遠道談不上,但確是第一次涉足此地。”同面上的清冷不同,這人的聲音憑白透著水似的溫柔,好像開口帶著半分笑意,且饒是被越前直直盯著臉瞧,卻也不見絲毫不自然,料想是慣了這樣的注視的,“在下幸村精市,此番前來是為訪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