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噓!”前面的後門突然拉開了一道小縫,一個小個子探出半個身子,抬手招呼著他們。
這便是德川方才路遇的那個人影——一個叫水野勝雄的13歲孩子——在向德川獅子大開口要去了之後,同意讓他們三人留宿一晚。
他的眼睛大而明亮,臉上還帶著一點嬰兒肥,然而,他的身體卻相對較瘦,頭發應該是前不久才剃光過,如今貼著頭皮才長出極短的頭發。這孩子的個頭相對同歲的孩子應該算是高些的,身著粗布衣衫卻是顯得有些短了,露出了右手手腕上一串顏色深沉得看不出材質的珠串。
迎德川三人進了屋,便讓他們在桌前坐著稍等片刻,便麻利地轉身出門去備吃食了。
直到簡單的飯菜上桌,家中並沒有見到第二個人。
“哦,這兒如今就我一人。”被問及父母情況,水野勝雄扒飯之餘草草回複著,“我原先也是外來人,據說是因為母親在生産時去世的,父親傷心欲絕便帶著我跳海輕生,卻陰差陽錯被路過船伕救起,來到了這座島上。”
“父親識些字,來了便在碼頭幫工,一來二去的,就落了腳,只是前些年暴斃離世了。”這孩子講述時不見大悲大痛,不知是心智堅韌,還是同父親並不親厚。
被問及如今自己以何為生,這少年吞下碗裡最後一口粥,扯出一個笑來,“和我爹差不多,反正能差不多養活自己。這不,偶爾從你們這些個想不開非要來求仙問道的外來人身上還能賺上一筆。”
三人交換了一下眼神,自然地就問起了島民對外來人惡劣態度的緣由。
水野勝雄像是習慣了給別人介紹這個情況,自然而然地說起來,“我也是聽來的,說是多年之前,這座島上突然出現了一名美麗的女子,說是像那月夜裡最美的梨花。”
“沒人看到她是怎麼來的,也問不出,因為那個女子是個聾子,聲兒倒是能出,但腦子不太靈光,所以只會‘啊啊啊’的叫喊。”
“最早時候那女子也沒有住的地方,總是獨自遊蕩街頭,後來便時常有人聽見她半夜在叫,出去找又不見人。”
“島民本想趕走她,可那天,有個會仙法的和尚樣子的人往筆架島去,途經此地,見那女子可憐,便給了她吃食,還為她謀了住處。”
“後來那和尚好像在筆架山住了段日子,也就偶爾來島上採買。”水野勝雄嗤了一聲,“想必你們也知道,因著那廟裡供奉的什麼不知火知彌在附近一帶有些名氣,島民們便覺得這和尚得了神仙的善緣,所以對他禮遇有加。”
那僧人每次來,都會幫襯那女子一些,食、用之物外,也送她佛法經書,從不求回報,同時也囑咐島民要待她好些,只當積攢福報。
可隨著時間推移,女子身上詭異之事與日俱增。夜晚常常能聽到從她房間傳出的奇怪聲響,時而低沉如鬼魅,時而尖銳似惡鬼的嚎啕。
村中的婦人都說會看到那女子獨自在墓地周圍逡巡,彷彿在與看不見的存在交流,煞是可怖。
漸漸地,小鎮開始有風言風語傳出,都說她是妖怪。
“直到有一天,島上死了一個人。”桌上的蠟燭忽地“噼啵”一聲炸起燭花,燭火搖曳,映得水野勝雄神色一晃,“聽說那男子死狀恐怖,被人生生掏了腦子、心髒和那處。”
而後,又接連死了幾人,具是島上年輕力壯之輩。
人們的恐懼日積月累,終於有人提出那女子就是妖物,一切災厄都是她引起的。
憤怒的民眾很快便聚集起來,要處死女子。那僧人聞訊趕來,想要阻止,可眾人的氣焰已無法平息,有人指責那和尚定然與妖女有染,存有私心。
最終,女子被村民燒死了。
講到了結局,水野勝雄頓了頓,換了個不以為然得語氣,“後面就傳得玄乎了,說是那女子在火中化作一塊銅鏡,一碰便炸碎了。”
“那僧人痛心疾首,指著那碎裂得鏡子對眾人言明這女子是個鏡妖,不死不滅,折射他人善惡,你們殺了她定是要回來報複的。說完便乘船走了,再也沒有回來過。”
那女子死後,小鎮確實恢複了一段時間的平靜。
但不久,死亡又開始了。
首當其沖的便是那日提議燒死女子的那個村民,接著是動手的幾個人,然後是三兩位婦人,一路報複下來,甚至就連欺負過她的孩童都不放過。
“那些島民堅信是女妖作祟,先是去求筆架山那位,但是怎麼都不得靈驗,後來又到陸地上去請來了陰陽師驅魔,可接連幾個陰陽師都死於非命,也就沒人敢來了。”
“就是這樣。”水野勝雄看了眼仁王,“到如今,漂亮女人一直是島民心裡的催命符。”
故事至此就講完了,料想三人也都無心在吃飯,他起身迅速收了碗筷,轉身往外走,“我家就兩個屋子,你們三個在左邊那間擠擠吧。”
幸村微微眯起眼睛,他的視線跟隨著那個少年的背影,“這樣恐怕不妥吧……”見少年駐足回頭看來,他溫聲建議,“我三人同寢,到底是有傷姑娘家的名聲,可否勞煩小兄弟同我二人……”
“不可能。”水野勝雄聽出苗頭,當即拒絕,“男男女女、人人妖妖,哪那麼多講究,要住住,不住拉倒!”
說完哼一聲就跨出門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