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他忽然湊近對方,眾人之見帷帳內,仁王不由分說,板著若人弘的肩膀將人扭了個方向。
“大人?”眾人只聽那若人弘剛想開口詢問身後的仁王意欲為何,後面的話還未開口,他整個人竟直挺挺地栽倒在那榻之上。
“可算輪到我了。”身後的仁王拍拍手,“你且先好好睡上一覺,休息一番。不必謝我。”
說罷,仁王草草將若人弘擺正在榻上,從袖中抽出一卷物什,坐在矮凳上觀察起來。
“咦?”他發出一聲帶著疑惑的輕呼,片刻後笑了一聲,將手中薄薄的刀片隨手扔了回去,又翻找出一塊方正巴掌大的小布塊。熟料那布被仁王抖開之後,抖開竟然是縱橫兩米來寬。
仁王將麻布罩在自己身上,重新坐下,這才再次伸手去摸若人弘的臉。
幾番摸索,不一會兒便定在了若人宏臉側。
旋即他深吸口氣,雙手猛然一拽,只見數道交錯的金線從瞬間將若人弘的臉上被拉起!
眾人只見又鮮血直直濺射在幔帳上,登時有人驚撥出聲。
仁王甩開手裡的金線,徑自抓起巾布擦臉,在他身邊的榻上,若人弘的整張臉被金線割裂得四分五裂,形狀甚是駭人。
擦幹淨了自己,仁王才又施施然回過身去。
他一手拿著天淨紗的絲帕吸去若人弘臉上的血水,一手在其傷口處倒上半瓶桃紅粉末。
很快那血就止住了,帕子上卻還是潔淨如初。
仁王放下手裡的東西,抽出了幾支長針和一團肉糜狀的東西。然後便在若人弘的臉上“動起工來”。
他以針在若人的臉上挑弄了一陣,時而抽手換刀削下一絲肉來,時而卻又捏下一塊肉糜填進血肉間的縫隙裡,不多不少,嚴絲合縫。
末了又換成極其細小的銀針,翻針若飛,姿態如舞,繪繡衣似的,不停勾挑搶紮,將那些碎塊樣的臉在他手下神奇地一一複原了,看不出一點痕跡端倪。
他的一舉一動舉重若輕,直把帳外的眾人看得心跳如鼓,三津谷甚至側過身軀強壓心頭泛起的惡心。
時間在不知不覺中流逝,倒弄了約麼兩柱半香的功夫,仁王終於手裡工具一扔,吹了聲口哨,撫掌道,“齊活兒!”
仁王似乎也不著急,他自顧自洗淨收好了那些易容用的工具,將帳子內駭人的血跡系數擦去。
忙完這一切,他才將一顆藥丸扔進水中。
“啊!——啊啊啊!————”意識回籠的一瞬間,若人弘就被刀削火燎的疼痛激得大叫起來。
其聲悽厲,甚至讓人共情了他所身受的疼痛。
仁王“啊呀呀~”叫著上前,大力拉起扭動翻滾的若人弘,“屏息、屏息啊!不然一個噴嚏你的臉就要變成麻婆豆腐啦!”
說完他不顧若人弘意欲殺他而後快的眼神,攤開手一吹,一陣粉色煙塵直撲對方面頰,登時消弭了所有疼痛。
若人弘憤怒地推開仁王,抬手去搶榻上的鏡子。他仔細對鏡端詳,此時的臉同之前一般無二。
他心下稍微鬆了一口氣。
縱然仁王剛剛掀開他的麵皮,想來也會一無所獲。
仁王靠在一邊,饒有興味地看著他,不緊不慢地道,“看到自己的臉分毫未變,感覺如何?”
若人弘未及細想他此言何意,掃了眼香爐中燃盡的三支香,不覺得意道,“怎麼,仁王大人是忙活了這麼久,竟是沒能恢複我本來的面貌麼。”
仁王聞言,抬手作勢若西子捧心, “你並未有第二張臉,我又如何幫若人君卸去呢?”說完,忽地朝若人露出一個邪佞的笑來,“不過我發現你的深層肌理被植入了金絲,所以好心幫你取了出來。不必謝我。”
“什麼?!”若人弘驚叫出聲,“你!——”他顫抖的手直指仁王,出口竟顫不成聲,“你……你!做了!……什麼?!”
仁王發出一聲奇怪的口癖,抬手以摺扇擋開對方幾乎要戳傷自己鼻尖的手,好心道,“若人君有所不知,那金線雖然能駐顏,甚至還能隨時隨意調控自己的眉眼樣貌,但到底植入太深,會有損傷,久了還會造成面癱,依我看真不如早早取出來的好。”
一席話說完,再看那若人弘已是面如土色。這是他的計謀,他沒有以假面覆只在自己臉上,他知道仁王的能力天下無出其右,所以他劍走偏鋒,以金絲植入面部深層控制整張臉的變化。
無論仁王控訴他根本沒有易容,亦或者幫他“複原”成任何樣貌,他都可以提出質疑,並利用金絲操縱面部,變成其他的樣子。
這樣一來,他便勝券在握。
可誰知……可誰知……
若人弘跌回榻上,沒了聲息。
“起簾——”侍官一聲令下,那幔帳被四方的侍從緩慢拉起。
眾人還不及看清二人面容,卻聽一聲脆響——天皇手邊安放的青瓷盞墜落在地,摔得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