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淮河上。
一段不算長的對話,正在悄無聲息地改變大明的歷程。
朱雄煐剛剛萌生了當皇帝的想法,就面臨朱橚的連番追問,“你皇祖父將天下的百姓按照戶籍分類,現如今大明有著士農工商。
雄煐你說說,這四個裡面你覺得那個最重要,孰為王朝的根基?”
雖然距離六歲的誕辰還有兩月,可朱雄煐在東宮跟著朱標耳濡目染,知道比同齡人多得多。
“王朝的根基?皇祖父說過,農才是大明傳之萬世的根本。沒有了農民耕種土地,百姓都要餓肚子,乃至天下大亂。”
朱橚挑了挑眉頭,“那你覺得呢?”
被問到的朱雄煐稍微頓了頓,稍有點不確定地說道,“東宮的先生讓我背誦過很多典籍,上面都有以農為本的說法,可我們之前那些朝代不還是被推翻了?”
他眨著眼睛向朱橚尋求著答桉,在他的心中朱橚比東宮的師傅還厲害。夫子廟無數讀書人圍聚,等待朱橚和朱守齋辯論的景象,讓他記憶猶新。
“說得好。”,朱橚撫撫對方的頭頂,“盡信書則不如無書,學會自己思考比一昧聽從別人的教導要好。”
朱雄煐看著兩岸的繁華店鋪酒樓,忽然想到了什麼,“五叔,那就是商更重要了,他們雖然不種地也不產出糧食,可每天他們都有好多進賬!”
他曾經留意過朱橚花錢,吃頓飯花掉的銀子可以買上百斤,甚至數百斤糧食。
“東宮的夫子可給你講過宋朝?”
“講的不多,很多都是四書五經,通鑑直解之類的。”,朱雄煐如實回道。
聞言的朱橚搖搖頭,“那五叔就給你上上歷史課,光靠著仁義道德可治不了國。”
他不由得想起鳳陽的按察使王方仁,滿嘴的仁義道德,背地裡卻是潛規則行事。正道無存,到處皆是人情。
朝廷不是打打殺殺,都是人情世故、利益交換。
“說宋就不得不從唐開始。”,朱橚暫且將心中的想法擱下,他的手上比劃著大致的地圖。
“知道長安和洛陽嗎,唐太宗李世民、高宗李治、武周、中宗李顯,在他們那個時候國家多以長安至洛陽連線的地方為中心。
隨著唐朝的愈發興盛,那裡的百姓人口越來越多,就需要江南之地為他們輸送糧食。後來的宋朝建都開封,也就是你五叔的駐地。”
朱雄煐聽完後若有所思,腦海中有了大致的印象,“五叔,可這和商有什麼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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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急,等我繼續說下去。北宋承襲唐朝建都開封,以關東和河北為他們的前線,不過自從遼人佔了燕雲十六州後。
開封的十萬禁軍就陷入了無險可受的尷尬局面,敵人動輒就可以打過來,而且還需要從江南抽調糧食錢銀。”
朱雄煐高興地搶答道,“這個我知道,北宋後面就是南宋了,他們從汴京遷都臨安,然後又維持了一百多年。”
“不錯,臨安也就是現在的杭州一帶,那裡是名副其實的江南繁華之地。
他們靠著絲綢、瓷器、冶鐵、鑄銅等產業的收入貿易,反而以半壁江山自存。甚至南宋的富裕還要超過北宋些,比唐朝還要富庶些。”
“超過盛唐?五叔,應該不可能吧,書上都說唐朝之興盛,怎麼可能比孱弱的南宋還窮呢?”,朱雄煐的觀念中,唐朝的富強應該遠超過北宋南宋。
朱橚只是舉了一個簡單的例子,“唐玄宗時期一千萬貫賦稅,可以說是盛唐了。不過你猜北宋一年的賦稅有多少?”
“兩千萬?”,朱雄煐遲疑地猜道。
“是一萬萬貫,有兩千萬的正稅,剩下八千萬都非糧食賦稅。”
“這麼多?”,朱雄煐在心中換算著唐宋的錢和大明的銀子比例,不由得發出驚歎。
不過朱橚話鋒一轉,“大明若是以商為本,那江南一地的工商賦稅就可以超過天下所有土地的糧食賦稅。
那麼北方的數省就顯得微不足道了,因為不需要那麼大的地方種地,江南小小一塊就足夠賺錢收稅了。”
朱雄煐頓時瞭然,“與其往北方不斷地輸送糧食和財力,不妨偏居一隅。那大明就要重蹈前宋的覆轍了,被北方的異族所擊敗。”
想到這裡,他不由得被自己的話嚇了一跳,“怪不得皇祖父要打壓商人,原來是這樣原因。”
不過朱橚後面的話,就讓他更費解了,“那你覺得你皇祖父這樣就完全對嗎?重農抑商,只是讓農夫產出糧食,壓制商人的發展。”
朱雄煐有點想不明白了,“若是這樣的話,那大明就比前宋要窮很多了,聽說修建中都宮闕的時候,皇祖父就向著百姓多徵稅和徭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