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西城。
偌大的城池內,幾乎短短片刻時間就從一片平靜到沸騰了起來。
處處火光沖天而起,噠噠的馬蹄聲和嘶吼聲不斷從軍營內傳出,直到整個寧西城都處於某種莫名的狂熱。
“乾脆讓咱們大帥當皇帝得了!”
“回鄉,回鄉!”
“老子不幹了!老子要女人,老子要榮華富貴!”
“今日便要討一個公道!!”
……
一聲又一聲雜七雜八的呼喊不斷響起。
雖都是五六十歲的老卒,看著白髮蒼顏,垂垂老矣,可當心頭那一團飽含著不忿、不甘、埋怨、思鄉、落寞種種不一而足情緒的熾烈火焰,徹底點燃之後,所爆發出來的威力驚人。
寧西軍的營銷從最初不過幾個小隊,轉眼間,擴散到了全軍。
好在一點,這內外不知為何突然被挑動起來的情緒,並非完全失控,至少數十年的袍澤,無人會昏頭將利刃相加到了身邊一起浴血患難的兄弟。
可沸騰的情緒卻越發的熾熱,在將軍尉遲出現之後,矛頭幾乎完全指向了寧西軍的靈魂人物——
老帥哥舒!
……
“爹,爹,這是怎麼了?”
客棧內,薛勒在裴楚從窗外一躍而出,飛入高天后,在窗前還愣愣地站了一會。
可沒多久,城內的火光四起,喧鬧之聲一陣接著一陣,讓薛勒再也不敢繼續在裴楚的房間等下去,反而快步離開,找到了在樓下客房的薛元魁。
一進房間,薛勒就看到了自家父親薛元魁正和副手裘彪兩人神色凝重地站在窗臺前,望著寧西城突然燃燒起的火光和呼喊之聲。
“薛老大,這……這寧西城怕不是營嘯了?”
裘彪長得五大三粗,向來以粗豪和膽量著稱,然而此時,他的雙拳緊握,在薛勒的眼裡,對方的身體竟是有幾分顫抖。
“不要慌。”薛元魁面色如鐵,雙眸映襯著窗外倏然而起的火光,閃爍不定,“寧西軍軍紀向來嚴明,又有哥舒大帥和尉遲將軍等人在,天塌不下來。”
“爹——”一旁聽到這話的薛勒微微有著發愣,不自覺地就開口問道:“這……這城內要亂?”
“先別說話。”
薛元魁制止了薛勒,微微側耳傾聽起了外間那一聲聲嘈雜混亂的呼喊聲,兩道濃眉越發地緊緊皺在了一起。
“薛老大,這……”裘彪身體打了個晃,一屁股做在了房間旁邊的長凳上,“這該如何是好?這寧西軍雖是老卒,可……”
“裘兄弟,你先去通知商隊的人,沒有我的准許,誰也不許踏出這客棧。”薛元魁神色凝重地朝著裘彪囑咐道,“在寧西城內,此刻我等慌亂也是無濟於事。”
“好,我這便去。”裘彪深吸了一口氣,望著宛如岩石一般的薛元魁,點頭應道。
他與薛元魁相處多年,之所以甘願為其副手,其中一點就是這等大場面,他進退失據時,薛元魁總能鎮定自若。
這對於一支走南闖北的商隊來說,這般大事臨頭有靜氣,宛如定海神針一般的人物才是最重要的。
“勒兒,你待會不論發生何事,都要跟緊我。”
見裘彪離開之後,薛元魁目光落在了薛勒身上,只是話方說完,忽然又搖搖頭,“不對,勒兒,你去找裴道長,去跟著他待一起。”
“道長方才離開了。”薛勒有些不明白自家老父的意思,但還是將裴楚離開的事情說了一遍。
薛元魁雙目越發深邃,隱約間察覺到了其中的事情不簡單。
“那,你便在這房內待著,若我不喚你,你不許外出。”
說完,薛元魁大步走向門外,朝房間外安撫起有些騷動的商隊眾人。
薛元魁對於寧西軍的瞭解頗深,這城內雖都是老卒,看著年歲比他還要大上一兩輪,但對於這些人他絲毫不敢掉以輕心。
數十年來守衛邊陲,與妖蠻妖魔廝殺,那是真正屍山血海裡滾出來的,哪怕他自詡武藝還算不錯,可只要有那麼三兩個老卒結成陣勢,他也只有飲恨當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