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還小的時候,每每見的有老人故去,滿堂黃紙香燭燒盡後充斥空氣中奇怪的葉道,當看見悲慼的親人,吆喝著抬棺前行的八仙,以及最後隆起的土堆,就恐懼的打著寒顫。
那時年少無知,不懂敬畏生命,但依然本能的恐懼死亡。
只是,我從未想過,我才將將成年不久,就離死亡如此近。哪怕是在古墓中面對殭屍與機關,也無法與此時相提並論。
我不知道在黑暗中無意識的徘徊了多久,當那把碧綠的玉質小劍插進我的胸口,陰差就和我面貼著面,直待我嚥下最後一口氣,他就順利勾出我的魂魄,帶我去走輪迴的路。
可是,也許是上天不讓我這般容易死去,又或許我吞了劉二爺拼了老命都想得到的蓮子。當我再次睜開眼睛時,周圍朦朦朧朧,影影綽綽。
我抬了抬手,只覺痠軟無力。一連試了數次,終究是不能抬一下手。於是,我輕輕嘆息一聲,雙目無神,空洞的望著上空黑沉陰鬱的天空。
那一聲嘆息似乎驚動了什麼人,很快就聽的一陣悉悉索索的響動。片刻後,一個模糊的人影出現在我的視線中。
我眨了眨眼睛,想要看清他是誰。
可是,不待我看清,他就俯下身子,一雙有力的大手扶著我的雙肩,卻輕緩而平穩的將我扶著坐了起來。
他興奮的說:“你終於是醒了。”
隨後,又一個人影出現在我的眼前,只聽他說:“嗯,看樣子是撿回了一條命。”
兩人的聲音,都很是耳熟。
我晃了晃腦袋,終於記想那是大海和圓球二爺的聲音,雖然都很是沙啞。我張了張嘴,很渴,很苦。
我低頭看向胸口,破爛的衣服下,隱約可見纏了一條灰白的繃帶,只是胸口處有一團殷紅的血跡。
我重新抬起頭來,左右看了看兩人,啞聲說:“水,我...要喝水。”
大海一聽,說了一聲好,就要鬆手去幫我端水。可圓球二爺朝他擺擺手,說:“你就扶好他,我去把水端來。”
說完,圓球二爺轉身離開。不多時,就見他端來一盆熱氣騰騰的水,看樣子剛從火上端下來的。
圓球二爺端著那並不算大的鐵盆,湊到我的唇邊,說:“喝。”
我瞧了瞧鐵盆裡的水,兀自翻滾著,冒著一股股濃重的霧氣。我抽了抽嘴角,雖然剛剛醒轉,可那一刀並未傷到我的腦子。
我說:“這水都開成這樣,喝不了。”
圓球二爺說:“開個屁,在這裡飯都煮不熟,你儘管喝就是,喝下去暖暖身子。”
我想了想,不明所以。可聽圓球二爺一本正經,沒有半點開玩笑的意思。最終,微張著嘴緩緩靠近鐵盆。
圓球二爺抬了抬端盆的手,頓時,一股熱流浸潤苦澀的嘴,再順著喉嚨緩緩淌入腹中。幾口下肚,才覺身體漸漸有些暖意,似乎在這一刻周身血液才重新流動。
我抬起手,推了推鐵盆,示意不想喝了。圓球二爺端走鐵盆,小心的放在一側。而我的眼睛也在喝下熱水時,漸漸恢復清明。
看著兩人關切的神色,我努力的一咧嘴,想露出一個叫他們放心的笑容。可就在此時,胸口傳來一陣劇痛。
於是,將將擺出的笑容就僵在臉上,連我自己都覺著怪異。大海見狀,趕緊追問我是否有事,就要扶我重新躺下。
我搖搖頭,說:“沒事沒事,我這是睡了多久了,怎麼腰都睡的痛了。”
圓球二爺一聽就哈哈笑了起來,半晌,才一邊笑著一邊說:“看來是沒事了,還他孃的知道說笑話。”
我悶哼一聲,心想這才不是笑話,此刻是真的腰痠背痛。瞥了一眼依舊笑個不停的圓球二爺,我問他:“咱們,這是在哪裡?守墓人呢?”
圓球二爺擺擺手,說:“你且好好休息,管那些作甚,反正我們也沒丟下你不是。”
我撇撇嘴,任由大海扶著我重新躺下,目力所及,此前所見陰沉的天空,竟然是黑壓壓的屋頂,似曾相識。
我就自顧自的想,這究竟是哪裡,守墓人又去了哪裡?想著想著,頭腦一陣迷糊,再次睡了過去。
等我再次醒來,竟已是天光大亮。將將睜眼的那一刻,就被強光刺的雙眼生疼,趕緊閉起片刻,感覺稍微適應了,才再次睜開眼睛。
一眼看去,上方的屋頂傾斜著,呈半塌的狀態。十幾個大小不一的窟窿,透射下一道道光柱,凌亂的灑落在屋內的地面上。
我稍一用力,感覺比此前醒來恢復了許多,這才以手撐地,緩慢的坐起,望向正對著我的屋門。
門外白茫茫一片,不見天,不見地。一眼望去,竟似不存一物的無盡虛空。我皺起眉頭,以袖掩面,稍微阻擋下刺眼的光亮,這才隱隱看見極遠處的雪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