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昭衣沒說話,冷冷的坐了回去,看著幽黑的殿外。
“夏家之罪,罪在功高,罪在擋路,罪在無權無靠,你可懂?”路千海說道,又搖頭嗤笑,“你這張紙,你交給誰?京兆府?刑部?御史臺?還是直達天聽?你說我是籠子裡的雞鴨,你又何嘗不是?你讓誰來判這紙上文字的是非對錯?這張紙,你只能用來私刑,只能定我一人的生死,於你所說的公道,清白,有何影響?還是說,你要等日後交到史官手裡?或者,流傳民間?”
說到這,路千海又笑了:“若是流傳民間,將造成怎樣的亂局?這天下已如此不太平,你還要去當這麼一根攪屎棍嗎?虧得定國公生前為國為民,你呢?你是想亂了朝綱,覆了天下?李家江山再不好,卻實實在在的在維繫江山安定,一旦秩序打破,你知道是何等的天塌地陷嗎?小童,見過亂世麼?”
夏昭衣收回視線,朝他看去。
“那些平民會失去理智,提著刀就去街上亂砍亂殺,掠奪吃穿之用,你可知道會死多少人?到時候餓死的人會越來越多,到處都在殺人放火,你怕嗎?”路千海看著她。
女童沒有回答,角落裡的燭火在這時發出滋滋聲響,襯的空殿越發靜謐。
“我不懼死,”路千海說道,“死有何懼,你要殺便殺。”
“無恥。”女童終於開口。
路千海一頓,而後又笑了:“為何罵我?”
“我真的不喜歡和你們這些官場裡呆久了的人打交道,”夏昭衣說道,“因為你們的想法和說法會毒到我,我連辯論都不屑。”
她將筆拾起放過去:“你很快會有伴的,夏家落在盛景廣場上的一百多顆人頭,以及被流放到賀川荒地的三百多名或死或傷的受牽累者,你一個人,還不起。”
“你是要我,畫押?”
“是。”
“我若不呢?”
夏昭衣垂眸看著筆,淡淡道:“不也無妨,等你的同伴們一個一個來了,總有一個人會畫押,你知道人有一個很奇怪的地方嗎?”
“什麼?”
“見不得人好,”夏昭衣一笑,“均為窮者,一人忽暴富,其他窮者便皆眼痠心恨。均為落魄者,一人忽得生,其他落魄者又當如何?而凡落魄者,有人陪同,心裡當覺舒坦,一旦無人相陪,其恐慌更甚。路大人,我絕不打你殺你或威脅你,也不利誘,我就陪你耗著,你會畫押的。”
“自命不凡。”路千海冷笑。
“是我懂人心,路大人知道什麼是心術麼,不知道也無妨,我會好好教路大人的。”
路千海看著她,心裡漸漸起了寒意,想到她曾有個外號,叫“邪童”。
“你會邪術?”
“是你心邪,”夏昭衣說道,起身收起紙筆,邊將地上的一團布撿起,頓了下,看著布團說道,“如今世道多亂,人間多不太平,你眼睛未瞎,耳朵未聾,卻一口一聲為國為民,振振有詞,理直氣壯。造成這樣混亂的日子是誰?是你們。那把刀沒有架在你的脖子上,所以你不怕,你能在一旁指點江山,實則呢,”夏昭衣朝路千海看去,“你們的仁義道德,是滿嘴的虛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