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裡的池塘不如其他院子一般翠雅,小橋流水。在其中,各類怪異的假山林立,在冬日的驕陽下投下一塊又一塊的陰影,倒是給人一種沉重之感。
“哪有人將院內池塘修葺成這樣的......”帶著絲絲害怕的女子小聲嘀咕突然響起。
“碧蕊,注意言辭,這是王府!”又一個女子的聲音響起,如雪花低落劍尖,不算特別清脆但又有著一種奇特的乾淨感覺的輕斥聲,幹練卻又不失百轉。雖說是小聲的輕斥,卻也突然地將這環境中的沉重驅散了幾分。
這兩者聲音簡直是不可同一比較的,前者的女子聲音雖然略顯尖銳但是還是有著青春少女的氣息倒也聽著還行,但在後者一語後,頓時便失色如塵埃。
這一點走在其前,面如鋼鐵穿著一身護衛輕甲的帶路護衛深有體會。
幾日冬日的陰霾小雪過去之後,今日竟出了大大的太陽,別人的院子因著情調,還保留著絲絲的殘雪,而這王府之內,卻看著乾淨異常,看來早已肅清。
這算是她第二次來到這王府了。
第一次是來同一個不會說話不哭不鬧,精緻卻略顯木訥的小男孩締結婚約。
那時孃親溫柔地拉著她,指著那個陌生的小男孩說道:“若君,這便是你未來的夫君了,你要待他好。”
她怕怕地看過去,其實她早注意到他了,但是他從沒有抬起眼睛看她半分,就像她是個無關緊要的人一般。
而且她當時實在是被那一臉戾氣威嚴至極的王爺給嚇著了,含著淚水瞄了一眼旁邊扯著嘴角笑得恐怖的王爺,再看看那個不為形式嚇到半分的看似鎮定自若小男孩,心中不知怎的有些沒來由的氣憤,她沒點頭,而是抹了抹眼睛鑽到了父親的懷裡。
她已記不清當時是什麼想法了,只是再也沒有來過王府,她不喜歡王府,不喜歡那個可怕的白威王爺,不喜歡那個一臉對什麼都漠不關心連看都沒看她一眼的小男孩。往後聽到那個男孩的一切訊息,她都淡漠以對。
但是她沒想到過,時隔多年,她還是來了王府,並且竟還是因為當初那個看都沒看過她的小男孩。
“若君小姐,就是這了。”面無表情的護衛上前兩步推開房門沉聲道,喚醒了有些恍惚的女子。“小王爺還未醒,但並無大礙了,但是王爺說了,他的意識混沌,還是少擾為好。”
女子點點頭,一雙眼睛看向房內,抿了抿薄唇,踏了進去。
房內的設施有些單調,根本不像是皇朝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王爺的小公子所居住的位置,倒像是一間再普通不過的客房。
女子一進去,一眼便望見了屏風後躺在床上一動不動的那道瘦削身影。
她緩緩走近,那是一個暗沉的光頭,還稍顯稚嫩的臉上睫毛很長,而他雙眼緊閉,昏迷之中,還是眉頭緊皺,臉上浮露痛苦之色。
此時的他,不同於幼年時的無悲無喜,也不同於再次相見時的意氣風發肆意張揚,沉睡昏迷著的他,如同一個脆弱的孩子,讓人無端想要緊抱安慰。
女子就這樣站在床邊,看了他許久,許久,不發一言。
房內窗扉緊閉,少年安靜地躺在陰影之中。
日頭西移,站於半開的房門旁的護衛忍不住開口道:“若君小姐,小王爺需要靜養,您的傷勢也未全好,看罷還是回家休養吧,若小王爺醒轉,王府一定會派人前去告知。”
站立於床邊的靚影依舊未動,再過了不久,那道緊閉的有些蒼白的櫻唇終於微微張開,一道細如蚊音的動人聲音響起:
“你好了之後,我們便成婚吧......”
說罷,那本是略顯蒼白的臉便刷地一下紅了,連露出來的脖頸,小巧精緻的耳朵都紅得不成模樣,如同冬日最嬌豔的桃花。
彷彿是說了一個什麼不得了的事情,她此刻的模樣竟然慌張不知所措得極端可愛,呼吸絮亂,眼神不自主的到處飄忽,像是在找尋什麼地縫的,可惜,此情此景無人看到。
她感覺再也在這裡待不下去,腳尖都無處安放,不安移動著,於是準備逃也似的回身便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