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弘依然是陰沉著一張臉,而旁邊的王孝傑,此刻卻是正襟危坐,大氣也不敢喘一下,生怕再多說話,更加惹惱了很少發怒的陛下。
望著下面牙婆開始一個個奴婢介紹,而後接受眾人的叫價開始,李弘終於是沉不住氣了,對王孝傑說道:“去京兆府,把所有從牙行抽取分成的賬簿全都監管起來,沒有我的旨意,任何人都不準私自挪動檢視。還有,讓京兆府今日在這東西兩市監管交易的人員,由府尹跟長吏二人親自監管今日賬簿,同樣,今日賣出多少銀子,這些奴婢都賣給誰了,詳細的名單都必須列出來了,包括這三年的!”
“是,陛下。”王孝傑立刻起身,此時他才發現,不知道何時,自己的後背竟然已經溼透了。
“包括你刑部監管的名冊,我不管你能不能做到,五姓七望以及這三年涉及洛陽一案的所有豪門世家在內,府裡所有人的名冊都必須給我找齊全了,不論是家奴還是家僕,哪怕是一條狗,我都要知道它是黃狗還是黑狗!這三年死了的,我也要知道他是怎麼死的!三天的時間,做不到的話,就自己去吏部辭官。”李弘還是第一次如此對待一個官員,但即便是這樣,王孝傑卻心裡重重的鬆了一口氣。
當初跟隨陛下南征北戰時,在軍伍上他都沒有出過如此大的紕漏,而這一次,自己真是罪該萬死啊。
不過既然陛下餘怒未消,自己這個時候,還是不要招惹為妙,先把陛下交代的差事兒辦好了再說。
隨著王孝傑離開後,房間裡便剩下了李弘與顏令賓兩人,而顏令賓看著下方那牙婆眉開眼笑的樣子,顯然又是一筆筆不菲的佣金裝入自己的口袋了。
“剛才您也看見崔信了,既然崔信敢如此明目張膽的過來,就說明他們其中肯定有其他貓膩,不然的話,這麼多年了,崔信都是怎麼瞞過王孝傑的?欺上瞞下如同偷天換日,必然是需要一個極為熟練的組織,或者是替這些奴婢洗身份,或者是為他們做賬目,所以妾身覺得,京兆府跟刑部,怕是很難做到萬無一失的。”顏令賓看著李弘說道。
剛才看著面目陰沉的李弘,她還心驚膽戰的,但當王孝傑一走後,哪怕此刻李弘的臉色更加難堪,相反的是,顏令賓的心裡倒是不如剛才那般緊張了。
“只堵上不賭下,自然是沒辦法做到萬無一失,這就是按下了葫蘆又起了瓢,所以,今日正好,給你一個機會。”李弘嘴角扯出一抹標誌性的冷笑說道。
“機會,給妾身什麼機會?”顏令賓有些走神,沒有第一時間反應過來。
“從現在起,把所有的奴婢都買下來,到時候看他們牙行怎麼偷天換日,不就能掌握他們的證據了?”李弘笑了笑解釋道。
“全買下來?不可能,妾身哪裡有那麼多錢,您身上肯定一文錢都沒有,怎麼可能全買下來。”顏令賓嚇了一跳,脫口而出道。
不過腦海裡瞬間便閃過,當年第一次跟陛下見面時的情景,自己不就是被那個看起來笨笨的男子,以讓人目瞪口呆的方式,在曲江池買下來的嗎!
“你只管買就是了,不管誰敢跟你搶人,你就拿銀子往上砸,大不了到時候讓白純過來給錢就是了,白純又不差這幾個錢,就是讓白純把所有牙行裡的奴婢都買下來,估計也沒有問題吧?”李弘想著如果一會兒被自己叫來的白純,知道自己跟顏令賓買了這麼多奴婢時,她臉上會是什麼表情呢?
想想李弘就覺得美滋滋的,只要能夠戲耍白純,特別是讓白純花錢,對他來說都是極為高興、舒心的事情。
但某人卻不知道,自己這一次卻是實實在在的把自己給玩兒了。
此刻還做著讓女扮男裝的顏令賓來叫價,不會被人認出,而後好戲耍白純的美夢。
當然,這一切自己玩自己兒的糗事兒,也要怪他那皇長子,從白純進來後,因為蕭至忠的關係,並沒有把他父皇也在牙行的事情告訴白純。
於是當顏令賓開始按照李弘的意思打算全買下來時,蕭至忠也從那一個站在牙婆旁邊,一身素衣,約莫二十五六歲,臉色發白的女子身上,感受到了一絲絲熟悉的感覺。
鄭如意眼神呆滯,臉上的神情帶著一絲絕望與悽慘,滎陽鄭氏的瓦解冰消,帶給她的便是無盡的黑暗,原本還寄望那個人能夠搭救自己,可半年的時間來,那個人渺無音信,自己也終於像奴婢一樣,穿著單薄的衣衫,站在牙行大廳任人打量,讓人估價。
蕭至忠神色複雜,他的妻子已經去世,而在三年前,一次前往鄭氏做客時,認識了這位因喪夫而回到鄭氏的鄭如意。
兩人之間發乎於情、止乎於禮,不過是短短的認識半年的時間,便讓年近五十的蕭至忠,這幾年來一直無法忘記那鄭如意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