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白蘇尼至臉上釋然、解脫的笑容凝固,被他自己握在手裡的橫刀,此時只剩下了一個刀柄,佝僂的身軀顯得越發的單薄無力,顫抖的雙腿緩緩的跪在了地上,蒼老擠滿皺紋的臉頰還帶著一絲寬慰,渾濁的眼神用盡最後一絲力氣,看著眼前望向雨中的白純。
“從你出生開始,我都在想著如何用你來為龜茲換取和平、換取利益,換取強大的國家對我們的保護,送你前往大唐學習,便是希望有朝一日,能夠把你嫁給吐蕃,就像大唐的天可汗下嫁公主一樣……你很漂亮,你喜歡大唐的太子,父親成全你。”白蘇尼至無力的跪在雨地,枯樹枝一般的手撐著顫抖的身體,稀疏花白的頭髮此刻顯得淒涼可憐。
“我叮囑過您的,太子殿下也警告過您的,大唐太強大了,想要復國龜茲是不可能的事情,哪怕是沛王,您也看見他的下場了。這個世界我再也沒有牽掛了,我會把您跟我母親葬在一起,她應該很愛您。”白純看了一眼一動不動的白蘇尼至,落寞的轉過身,不再看向那個暮年的梟雄。
小時候他就是自己心中的神,自己心中不可戰勝的王,把自己送入大唐學習,以自己為龜茲謀取國的利益,自己不過是一件物品,等待著被交易。
只是,這一切卻因為一個小男孩兒而改變了,如果不是他的出現,自己的命運又該會是怎樣?龜茲真的能夠不亡?
那個小男孩兒如今成了自己心中的神,不可戰勝的王,成了自己的一切,同時也給予了自己一切,除了女子想要的一個孩子。
身上的毯子早已經被雨水淋溼,佝僂的身影已經被人帶走安置,白純如同幽靈一般,在雨中的巷子裡緩緩遊蕩,她無法理解的更多,太子到底是給了自己一條生路,還是一條死路。
但不管如何,自己早就已經跟隨他,踏上了一條不歸路。
無意識的走到巷子口,一把雨傘適時的出現在了她的頭頂,白純茫然暗淡的眼神,下意識的緩緩望過來,卻見李弘撐著一把傘,正微笑的看著她。
白純靜靜的呆在雨傘下,看著正溫柔望著她的小男孩兒,鬆開了身上那已經溼淋淋的毯子,雙手向前一擁,把冰涼的臉頰放在了小男孩兒溫暖的胸膛,凝聽著那有力的心跳聲,是不是……有自己的位置。
曹王李明只看見油紙傘下兩個人相互依偎,而後緩緩往坊門口走去,心裡跟弘化公主一樣,這一戰,他們輸的徹徹底底。
“給你講一個故事吧。”李弘摟著白純有些冰涼的腰肢,淡淡的說道。
“那是一個很龐大的帝國,但是那個帝國卻面臨帝后爭鋒的局面,皇帝在察覺了皇后的野心越來越大後,便指使手下的一個大臣,讓他起草詔書,打算廢掉皇后……然後呢,皇后在皇宮裡的眼線知曉了這個訊息,便立刻前往去求情,希望皇帝不要廢除她的皇后之位,皇帝在左右為難之際,放棄了廢后。”
“皇后據說是個狠毒之人,因為不敢得罪皇帝,所以就仇恨起了當初替皇帝起草詔書的臣子,於是臣子與他的兒子便被皇后誣陷,以謀反的罪名被處死。兩個人雖然死了,但他們的家眷怎們辦呢?“
“於是便被配入皇宮為奴,這個起草詔書的大臣,當時有一個孫女,那時候也不過才三四歲的樣子,於是便與她母親被納入皇宮為奴,她母親是個知書達理之人,一直精心培養她,於是她變成了皇宮裡的另外一個奇女子,能歌善舞、賦詩作賦,甚至連朝堂之事都有著精闢、獨到的見解,所以在十三歲還是十四歲的時候,她被免去奴婢身份,封為了正五品的才人,後來成了這個國家的一代名臣,權勢朝野,隻手遮天……。”
“這樣的女子想來最後的下場都不會太好,無論在朝堂上如何呼風喚雨,終究不及有一個真正愛她、疼她的人,想來這位女子,日後的下場也是悽慘悲涼的很吧?”白純坐在馬車裡,先是給李弘斟了一杯熱茶水,而後才給自己倒了一杯,眼睛有些微紅,強顏歡笑道。
“正所謂有得必有失,悽慘的下場,卻遮掩不了她波瀾壯闊、精彩豐富的一生,終究青史留名,留下了一堆堆爭議。”李弘感嘆的說道。
“奴婢覺得倒也不錯,只是這樣的女子太過聰明,沒有幾個男子駕馭得了她,如果我選,我還是喜歡我現在這樣。”白純放下杯子,再次擦拭起頭髮上未乾的水跡。
她總感覺,太子殿下這番話像是意有所指,好像這並不是故事兒,而是真事兒一般!
這種未卜先知的能力,太子殿下可是不止一次的展示過了,難道真的是李淳風跟袁天罡能夠預示未來?那推 背 圖早就被太子參透?
“隨你的便,我就是講個故事而已,跟我回東宮,還是自己回濮王府?”李弘隨著馬車的搖晃,晃悠著腦袋說道。
“我想回濮王府靜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