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瑞文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終究年紀大了,他感覺自己的心總不如往日堅定了。
其實心裡就是知道王蓉兒有問題,王蓉兒沒有婦德,可有時候一個瞬間、一個晃眼,想起初掀紅蓋頭時的驚喜,他就心軟了。
蘇瑞文不希望這個自殺的丫鬟是小王氏造下的孽。
但這世上最難的一件事就是心想事成。最容易的一件事也就是想而不得。
明路的聲音從耳邊清楚地傳過來:“老爺,是夫人身邊的一等丫鬟,就吊在夫人的房中。”
一等丫鬟每個主子身邊只有兩個。蘇瑞文是個不記下人,尤其是婢女模樣的。可是今日的事情,小王氏身邊那兩個一等丫鬟都承擔了指證的作用。蘇瑞文不自覺就想起來了。
“是哪一個?”蘇瑞文聲音朦朧地問道。
明路低著頭回答:“是芳菲。”
他頓了頓,補充道:“那個被李氏傷了的……”
明路其實知道,這上吊的小丫鬟是哪一個,到底為什麼上吊,都輪不到他來開口。可是今日去那房裡搜查後,又親手拿了那個東西在手裡,明路覺得那丫鬟有些可憐。
芳菲這一自盡,明路覺得她更可憐。
一定是過去清清白白的,可如今身子毀在一個女人手裡了,所以才走上絕路。
在蘇瑞文身邊謹言慎行了十多年的明路第一次這樣多事地主動補充了一句話。
而這一句話也足夠了。
蘇瑞文面色失望地閉了下眼,再睜開時,眼中已沒有了先前的猶豫。他的聲音中透著一股凍人的涼意:“去正院。”
正院裡面,芳草已經嚇傻了。她坐在地上,方才的尖叫聲替他引來了人。
芳菲的身子已經被放了下來。
看著這個和自己朝夕相處的丫鬟身子直挺挺地被放倒在地上,芳草根本不敢再去看芳菲的臉色。
她也不知道對方是生是死。
床榻上,小王氏的絮叨聲已經停了下來。與芳草神情有些不同的是,芳草眼中滿是恐懼,而小王氏此時的眼中已經變成了空洞。
什麼也看不出來。
什麼情緒、什麼症狀都沒有。
蘇府的夫人就這樣呆愣愣地坐在床上,眼神呆滯地看著自己房中的人來來往往。
蘇瑞文的身影進入視線的時候,小王氏依舊是那副木然的模樣。
但如果有人仔細去瞧,就會發現,蘇瑞文進門的一瞬,小王氏的眼睛微不可查地睜大了下。
“怎麼把人放在地上?”蘇瑞文看到那地上青白著臉的丫鬟,轉身訓斥下人,“快,去把大夫給我請來。”
“李大夫有勞了。”
蘇瑞文的聲音幾乎是才落地,就又有聲音傳了進來。
蘇老夫人身後領著一個熟悉的身影走進正院。
蘇瑞文在這一瞬簡直想要像兒時一般抱住他祖母說上幾句依賴的話。
蘇老夫人走進房中,伸出手拍了拍蘇瑞文:“讓李大夫先看看。”
蘇瑞文沒有做聲,點了點頭。
李大夫當即半跪下去,替芳菲把脈。
他聽了脈象,又翻看了眼皮後,將身邊的藥箱急匆匆開啟,取出一包銀針。
銀針被開啟,蘇瑞文和蘇老夫人的心都稍微往下放了一放。
李大夫開始救治,就代表芳菲暫時是沒有死的。
小王氏依舊維持著呆愣的表情坐在床上。她彷彿什麼也看不到似的,一個人靜靜地坐著。
芳草縮在角落裡,抱著自己的膝蓋,身子有些發抖。
芳菲,你如果真死了,千萬不要來找我。不是我害了你的清白的,我只是沒有告訴你。我是為你好,如果我早告訴了你,你不是早會想不開?
芳草在心中反覆重複著。她既是在祈禱,將內心的想法說給不知是死是活的芳菲聽,也是說給自己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