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下的更大了,雨點選打在窗戶上,不斷髮出聲響。
男人沉吟片刻,取下了口罩,深深吸了口氣:“燒傷科的病人和其他科室不太一樣,體無完膚、面目全非、焦頭爛額、皮開肉綻,在我們這裡,比比皆是。我實習的時候曾一度以為自己來到了地獄,直到我慢慢習慣了血肉模糊,習慣了惡臭和種種異味。”
“那個時候,我一度以為自己面對病人時,再也不會有太大的情緒起伏。”
“直到我三十歲的時候,我遇見了一個十四歲的病人。”
“她還是個孩子,後背被開水嚴重燙傷,我用了半個小時才把她的衣服和面板分開。”
“那個女孩很安靜,不哭也不鬧。”
“為防止對孩子大腦神經產生影響,我沒有用全麻,在我分開她的衣服和面板時,這孩子就睜著眼睛,看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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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後背和她的面容是兩個極端,我像安慰其他病人那樣安慰她。”
“傷口處理完,我找到了將她送到醫院的大人,準備交代一些注意事項,可是詢問過後才發現,將她送到醫院的是鄰居,她身上的傷也不是因為意外,而是她父母乾的。”
“我報警了。”男人說話的時候,偶爾還會咳嗽幾聲,他的身體狀況很差。
“女孩的父親有嚴重的暴力傾向,母親是個聾啞人,性格懦弱。”
“警方關押教育了她父親一個月,後來是她母親主動跑去派出所求情,畢竟一家都指望著父親養活。”
“在治療女孩期間,我一直陪著她,這孩子就像是一朵開在路邊的白色小野花。陪著她,也讓看慣了殘忍,聞慣了惡臭的我,久違的感受到了一絲快樂。”
“她出院兩個月後的某一天,我突然接到了一個陌生的電話,電話那邊是她的聲音。”
“無法忍受父親醉酒後的暴行,她離家出走了。”
“我收留了她,瞞著警察和她的家人。”
“我知道自己可能做錯了,但我無法想象,那時候把她送回去,她會遭受什麼樣的事情?”
說到這裡,男人停頓了一下,見陳歌表情沒有什麼變化,這才繼續開口:“在她二十歲那年,她向我表白了。”
“那年我三十六歲,省卻了談戀愛的過程,我們在那一年舉辦了一場只有我們兩個人的婚禮。”
“我和她度過了最快樂的五年,也承受著難以想象的壓力。”
“在我四十一歲的時候,她的父母找到了她,辱罵、毆打,鬧到學校,鬧到我所在的醫院。”
“生活一下就變了,人言可畏,我可以承受,但她放棄了。”
“那天坐著末班車回家的時候,我給她打了好幾個電話,但都沒有人接聽。”
“開啟門回到家,桌上放著做好的飯菜,還有她給我寫的一封長信。”
“最後我在浴室裡找到了她,她的身體泡在水裡,已經沒有了呼吸。”
男人臉色白的嚇人,他咳嗽的越來越厲害,陳歌伸手拍了拍他的後背。
“謝謝。”男人並沒有戴上口罩,他眼中的疲憊無法遮掩:“其實這輛車上的乘客都有自己的故事,白天大家忙碌著,隱藏著內心,到了夜裡,這些無助的、痛苦的、絕望的人就會乘坐這輛車去終點站。”
從男人的話語中他似乎不知道其他乘客是鬼,又或者他早已知曉,只不過他把鬼也當做了人。
“你還知道其他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