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故事起始於柏林市郊的一個小鎮。
邁克。坎貝爾和我坐在他家附近的一個小啤酒館的二層露臺上,向著墓地與這啤酒館隔著一條小徑的墓園敬了個軍禮,而我則樂意猜測他是不是對著那墓地中的一塊墓碑在敬禮那墓碑立在墓園一進門的地方,想要去其他的墓碑就必須要繞過它,從這個地方能很清楚的看到那上面什麼都沒有的墓碑。
但是我是知道的,那墓碑上其實附著著很多人想象不到的存在,就像你很難想象一個挨著墓地建造,旁邊連個停車場都沒有的啤酒館生意會相當不錯一樣。
是的,這個啤酒館生意相當不錯,因為有很多老兵來這裡喝酒,他們在去祭拜前喝一杯平穩情緒,然後在祭拜後再來喝一杯麻醉自己重新回到喧囂的世界之中去。邁克曾經對我說過,他從某種意義上希望這酒館倒閉了才好,因為他接到的每一個顧客都是過去戰爭的證明,他每一次給他們接上啤酒,都會想起戰友們流淌的鮮血,他每一次開啟瓶蓋,那種輕響都讓他回想起子彈上膛的聲音。
是的,那墓碑上有很多人想象不到的東西,那就是記憶和思念,甚至承載了靈魂。所有墓碑的表面都被故意粗糙化,讓其不能反射祭拜者的身影,因為很多老兵們在面對有些透亮折光性的墓碑表層的時候都會被“吸”進去他們會看到往昔的戰友彷彿就站在墓碑的另一側向自己招手,會看到過去那慘烈的戰場。
這是柏林近郊的一個墓園,一個無名者的墓園。一個屬於那些要麼不被這個神聖的世界所接受的,要麼消亡不被親近之人承認的人的墓園,所以他們的名字要麼不被允許可在墓碑上,要麼為其立碑的人拒絕為其刻上名字。
這些墓碑的周圍都種滿了一種會散出漂亮的白色花瓣的花朵,這種花的名字叫做伯利恆之星,傳說耶穌誕生在伯利恆之城的時候,天空中有一顆星星發出無匹的光亮,所以這種花好像也繼承了一部分神聖國度的光輝傳說。
【你知道麼,聖誕樹頂上那顆玩星,也叫伯利恆之星。】結束了長達數分鐘的敬禮的邁克指了指啤酒館裡的那顆聖誕樹。是的,此時已經臨近聖誕,或者說,今天就是平安夜,但是邁克。坎貝爾的啤酒館卻在營業,而且酒館內還坐了不少客人,大多都是無法忘卻過往或者沒有家人與其共度聖誕的老兵。
為什麼不再找一個呢,接過邁克遞來的佛倫斯堡清啤,我發出這樣的疑問。
【哦,不,算了吧,我的心已經死去兩次了,在我的妻女死去的時候一次,她消失的時候又一次。。。】邁克自己一邊抓起黑啤酒的大瓶子一邊搖頭。
(我倒不認為你放棄了希望,不是麼?)
【是啊,或許我只是認為她去了一個遙遠的地方吧,跟隨總帥一起。】
所以眼前之人和很多老兵才建立了這個墓地吧,或許這地方被當成了信標一樣的東西,就如同那些伯利恆之星一樣,或許這就是他們種下這些花的原因去指引降生,因為堅信著往昔的戰友並沒有真正消亡,所以拒絕在陣亡將士們幽居的國家公墓中為其建立墓碑,但是又在心底的某處認為他們迴歸的希望渺茫,所以在這裡建立了這個墓園。
是的,這裡是“不朽者”的墓園,所有的墓碑下面都沒有人的殘軀,只有沉重的記憶和思念,這是一個埋葬那些曾經是“世界不允許其死去”的不朽者們的墓地。準確的說,這裡是遍佈整個地球圈和殖民地中諸多不朽者墓園其中的一個,或許是特殊的一個。
柏林近郊的“伯利恆”墓園和奧布的“聖山”墓園,是我這樣的曾經的不朽者們的神聖之所,因為在奧布的“聖山”,有著被不朽者們尊稱為“不朽之父”的男人的墓碑,而在這伯利恆墓園,則安葬著“不朽之母”。
【我真不知道接受你的採訪到底是對是錯,這該死的諾亞戰爭十五年祭,還有那該死的十五年諾亞戰爭,該死的。。。】坐在我身邊,已經喝乾了一瓶啤酒的邁克抬起頭,似乎在竭力不讓已經滿溢的淚水奪眶而出。
這讓我心中湧起愧疚,或許為了不讓歷史消失是個不錯的理由,但那怎麼也無法消除我已經和即將給這位老兵帶來的痛苦。
正在一邊流淚一邊重新舉起手敬禮的老兵叫邁克。坎貝爾,曾經的聯邦特種兵,僱傭兵,以及後來的不朽者之中精銳中的精銳部隊“大蛇”中的一員;鐘錶(Tock),是邁克。坎貝爾正在敬禮的墓碑所追思的人的代號,也是絕大多數世人所知道的她的名字。
【人們對鐘錶,尤其是鬧鐘的態度,就是人們對於戰士們的態度,是軍隊作為一個存在的體系對於戰士們的態度;人們需要知道時間,在看不到時間的時候人們會著急,而看到了之後又會通常咒罵鐘錶給自己帶來了資訊;人們需要鬧鐘,所以才在鬧鐘上定下時間,但是當鬧鐘響起的時候,人們又通常會把鬧鐘一巴掌拍到地上,或者去詛咒鬧鐘。這或許就是戰士的命運。】
相對於“父”來說,“母”在不朽者內部更受士兵們的尊敬。曾經試圖改變世界的他,曾經試圖解放世界的他,或者有人說是試圖保護世界的他,這都讓那個男人更受通常意義上的人的尊敬。但是如果是戰士們的話,或許她更受尊敬,因為想她想要改變的是他們,她想要解放的也是他們,她試圖保護的還是他們。
不朽者之母,這是那個偉大的女性的另一個稱號,但是我卻不知道她真正的,最初的名字是什麼,這是我今天來的一個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