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稍安勿躁。”茅以哲示意外邊傳來的腳步聲，走過去開門。馬楚陡然這麼大的聲音，兵士當然要來檢視。
“都給我滾，誰敢靠近，我斃了他！”馬楚摸出槍，拍在桌子上。
重新關上門，茅以哲走了回來，道：“公子想必對謠言並不陌生。十六年前，馬伕人的妹子過世之前，來電託府裡照顧她的孩子，暗示是馬將軍的骨肉。將軍當時是鎮主邱將軍手下的將領，正與胡強諸將策劃反叛，自立門戶，正是準備的關鍵時刻，為了順利並搶奪地盤，創立霸業，兒女私情當然往後靠，不會離開，於是秘密吩咐小人去接。雖然夫人妹子的孩子年長一歲，卻只大了幾個月，兩三歲的孩子看起來也差不多，小人殺了夫人妹子家的孩子，李代桃僵，以滅亡的邱將軍幼子、也就是你取代，帶回府裡安置。”
“你這個狠毒的……”後面的話沒有罵出來，馬楚放下了抓起的槍，他也想知道到底是怎麼回事，不可能茅以哲隨便說說，他也就跟著相信，“父親不是那麼好糊弄之人，一定會做鑑定。”
“我說了，馬將軍不是你的父親，你是邱將軍之子！”茅以哲一掌拍在桌子上，才發現自己有些激動，暗暗壓下火氣，“兩地相隔，路途遙遠，馬將軍夫婦只見過嬰兒時的孩子，小孩子變化很大，又不熟悉，根本無法確認。夫人之妹臨終前，神智已不大清醒，我扶她坐正，將你放入她懷裡，留下了唯一一張合照，將其他的照片全部毀去。帶著孩子和夫人之妹遺體回程之時，我故意安排人將訊息添油加醋透露給夫人知曉，發生了這種醜事，夫人勃然大怒，帶人在城外攔住我，將孩子搶了過去。畢竟是自家妹子的孩子，夫人下不了手，最後不了了之，只說是將軍的骨肉，將軍便也認了。夫人冷靜下來一觀遺體的時候，我將合照遞了過去，暗示你與夫人之妹眉宇間很像，心理暗示的作用很大，夫人便接話說確實像。”
馬伕人後來妒恨、藥死侍妾的孩子，造成夫妻離心，這件事在其中恐怕起到了至關重要的作用，馬藩差點就往茅以哲策劃、希望的方向發展，也就是類似孟起自立、孟藩分裂的局面。
馬楚抬手壓在槍上，死死捏緊，道：“我明白了，對夫人來說，一旦冷靜下來，這個孩子的父親到底是誰並不重要，只要是自家妹子的孩子就行，只要細思，父……將軍定也會理解這一點，也就不再堅持，加上有無法作假的合照，你就這樣矇混過關。”
“不錯，事情的發展正如我所料。夫人的妹子做了情人伺候將軍，人已經死了，遺體就在眼前，只留下唯一的骨肉，念在相處之情，同胞之血，幫她養一個孩子又怎樣呢，所以一直視你如己出。突然冒出來一個孩子，雖然為了照顧你的心情，將軍和夫人嚴禁任何人亂說，只稱你是亂世中為防萬一寄養在別人家的嫡子，現在接了回來，謠言難免也會有一些。就算我賭輸了也沒什麼，我是奉命辦事，根本不認識夫人的外甥，夫人之妹給我什麼孩子，我就抱回來什麼孩子，反正什麼都不知道，是真是假，一概與我無關。”
“既然如此，我憑什麼要相信你的鬼話？”馬楚怒火又起，將槍提了起來，重重拍了回去。
“夫人或許沒有做鑑定，你卻可以。”
“鑑定最多證明我不是父親之子，並不能證明我是邱……之子。”真假難辨的此時此刻，他也不知道該如何稱呼邱慶隆，茅以哲之言已經讓他無法冷靜。
“邱將軍敗亡時，長公子邱遲叡已經十多歲，很多人都知道，邱大公子堅決不低頭，被胡強發配在界圩縣地區的礦山做苦力，馬將軍後來也沒有過問。礦山上有一些邱將軍當年的老部下，他們認識大公子，將軍府這邊也有不少人知道他，做不了假，你可以打聽，可以做鑑定，是不是胞親，一目瞭然。說句實話，胡強、馬驍駿還算有些良心，沒有趕盡殺絕，雖然苦，至少邱大公子一直活著。其他將領拿去的邱將軍子女，全部遇害，沒有一個活口。”
“茅以哲，我很奇怪，你為什麼這麼做，對你有什麼好處？你這個狗賊！”既然很多人都認識邱大公子，茅以哲在這件事上就撒不了謊，自己隨時可以做鑑定，馬楚已相信了八分。可自己的人生到底算什麼？被你們這些人換來換去？連姓邱、姓馬都模糊不清。
“公子當然不知，二十多年前，我逃難來到上寧府，是邱將軍給了我一口飯吃，姓茅的才能活到今天。當年，手下將領有些小心思，邱將軍自然有所察覺，只是苦無證據，於是派我潛入馬家，盯著馬府的一舉一動。雖然當時已經得到了馬家的信任，由於地位不高，接觸不到核心之事，我也是在去接夫人外甥的路上，才得知胡強、馬驍駿諸將竟已反叛，大驚之下，急急趕往邱府，已經遲了。邱將軍在前線指揮平亂，節節敗退，聽說被人所害，有人在城裡作亂，殺入邱將軍府，家人、奴僕四散而逃，我只遇上了帶著你逃命的奶孃，也就是楊媽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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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媽媽？我的奶孃？”那個從小帶著自己長大的奶孃，沒有親人、沒有丈夫、沒有子女的她，也是邱……那邊的人嗎？這個世界到底怎麼了？
“不錯。亂世浮萍，楊媽媽一家跟在邱家，邱夫人待她極好，情同姐妹，丈夫陣亡後，就帶著孩子搬到了府裡，專門照顧你。她對我不熟悉，也不知道我在幫邱將軍做事，一見之下，大驚失色，帶著你想逃。我打暈了她，留下紙條，如果邱將軍回來，我會把孩子送還，如果邱將軍回不來，讓她忘記你，自己回鄉，隨後帶著你離開。到了馬府，馬伕人先後找了幾個奶孃都帶不好你，還不如我，讓我物色兩個人選。我找到已回家鄉的楊媽媽，將你我的事原原本本告訴了她，請她念在邱將軍一家的恩情，到馬府照看你。她同意了，跟著我來到馬府，直到今天。”
茅以哲熱淚盈眶，馬楚的眼淚也流了下來：“楊媽媽的孩子呢，在家鄉嗎？我從來沒聽她提起過。”
“不知所蹤。急慌慌逃命，她根本帶不了兩個孩子，也沒有時間，只能選擇就近的你。邱大公子或許已經不記得我，但他應該還記得長時間住在府裡的楊媽媽，楊媽媽或許也能認出他，你可以去求證。公子，馬驍駿狼子野心，反叛弒主，害死你的親生父母，此仇不共戴天。馬藩滅亡就在眼前，你是邱將軍的血脈，念在撫養之恩，我不強求你一定要反叛馬驍駿，但不能繼續跟著這個奸賊走上不歸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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