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眼看著父親中槍，往後便倒，蘭明騫急忙擠開人群衝了過去，扶住即將倒地的父親。
“什麼情況都要考慮進去。”父親昨日的話突然在腦海中響起，他仍不願相信這是事實。
“不要……管我。明騫，總是要死人的，你一定要化悲痛為力量，繼續走……走下去。”
“不是，不該這樣！”蘭明騫搖了搖頭，在四周雜亂的槍聲中，他拖著父親的身體往街邊躲避，有幾個商會的人來幫他，轉眼移到了一個死角，“爸，你堅持一下，馬上送你去醫署。”
“不……不用了，現在醫署都是兵士在用，咱們這些普通黎民根本擠不進去。”
“會長，擠不進去也得擠。”有人按住他的傷口，根本阻止不了鮮血的湧出。
“各位，只要能保住咱們的家業，保護家人，一切都值得。我希望……希望大家能堅持下去，一定要爭取班大人親口承諾，絕不向馬藩投降。只有保住了上野郡，咱們才有安全可講。”
“請會長放心，我們一定堅持下去。”大家點了點頭。
誰都明白，上野郡生死存亡之刻，如果劉元和真有割讓之心、班伯文真有投降之意也就罷了，他們認栽，各尋活路。
如果劉藩想保住上野郡，人心絕不能散，不僅不會殺太多人，還必須儘快出面釋疑，否則，郡城裡的那些謠言就會成真，人心、軍心就會散，他們就守不住。
蘭疏恆猜到劉元和、班伯文真正的心思，他的目的就是要逼班，把班架在火上烤。
“誰讓你們開的槍？”班伯文那叫一個氣，電話打到了將領那裡，拍桌子的聲音從電話裡傳來。將領急忙喝止兵士，可是聲音被蓋住，起到的作用有限。
其實這事也不怪他，先是人群中有人向他的方向開槍，接著就是傅立昂一卒兵士亂打見血，其他兵士不清楚情況，也就跟著開槍打向人群，轉眼大亂起來。
【班大人已決定向馬驍駿投降，你們都活不長了，早晚死的乾乾淨淨，錢財被奪，妻女為奴為妾為娼，馬家將士好不快活……】
逃亂的人群中，突然飄起這樣的傳單，撒向整個大地，似乎在向眾人證實那些謠言不是謠言。這些傳單的殺傷力比槍炮還猛，更加劇了人群的不安。
另一片街區，一群來歷不明的人突然開槍殺死班家護衛，強勢攔停了班夫人的車，將她連同子女拖了下來，一頓暴打：“賣郡賊，你們班家為了榮華富貴，出賣上野郡黎民，不得好死！”
慘叫、救命聲很快驚動了郡城據點的兵士，那些人一鬨而散，有一個跑的慢的人被連槍打死。
一些兵士追擊，一些兵士急忙將班夫人他們帶上車，奔向醫署。
路邊一個修補鞋子的人，抬頭望著遠去的人群，正是雄鷹嶺在上野郡的負責人方平。
下午的時候，很多來歷不明的人將石頭、臭雞蛋砸向班伯文的府邸，破瓦汙牆。
寫滿“班伯文是可恥賣郡賊”、“班伯文出賣黎民換取他們班家幸福”、“班伯文拿全城黎民和兵士的鮮血為他們班家的榮華富貴鋪路”等的布條、紙條在整個郡城撒開，滿大街都是，已經蔓延向守城的兵士營中，郡城內外議論紛紛。
因為商會及下線商戶、族人等還有其他人在亂局中被打死，不能讓父親白死，所以，蘭明騫發動大家，將遺體全部集中停靈在千瘡百孔的商會大廈，他也換上喪服，守在父親靈前。
“咱們還鬧嗎？”看著這些遺體，有人開始打退堂鼓。
“姓李的，你什麼意思，咱們這些同伴白死了？”有人氣呼呼跳了起來，“蘭會長為什麼會躺在這裡，他不是為了蘭家，是為了咱們所有人！告訴你們，現在是班伯文，下手還知道輕重，要是馬藩殺入郡城，你們一家家連停靈哭喪的機會也沒有，自己好好想想！”
“王叔說的不錯，如果一點挫折咱們就退縮，如何保住家產？如何保住家人？先父臨終前交代，要化悲痛為力量，繼續走下去，如果我們在這一刻放棄，先父和這些叔伯兄弟全部白死了。一盤散沙，一點困難就退縮，最終必將淪為藩鎮鐵蹄下的犧牲品。只要我們團結起來，全力爭取屬於我們的權益，才有保住權益的希望，否則就是任人魚肉的可憐蟲！”
“明騫賢侄說的不錯，郡城去向不明，歸屬不定，如果我們畏畏縮縮，各自為政，結果就是任人宰割。不管他姓班的是一心投降，還是真心守城，上野郡城在手才有進退、談判的資格，要是人心大亂，郡城失守，他們班家淪為階下囚，還談什麼談？你一個囚犯，人家憑什麼還要和你談？首先他得保住郡城在手，才能進退，這是前提，也是他有資格討價還價的籌碼。咱們就是要逼他站出來，帶領咱們一起死守郡城，只要按照這個勢頭走下去，弄巧成拙，弄假成真，就算他想投降馬驍駿，一旦殺紅了眼，眾志成城，他非得給咱們守城不可，否則，就是他們班家的末日！”
“王總說的對，咱們就是要逼班伯文走一條無法回頭的路，讓他投不了降！”
“好，明天咱們繼續請願！”蘭明騫站起來，“我要抬著先父的遺體一起去，不知道有哪些叔伯兄弟願意搭一把手？”
“我。”
“我來，我抬會長。”
“都抬去，把這些遺體全部抬去！咱們要讓班伯文看到咱們的決心，也要讓全城黎民看到咱們的決心，眾志成城，絕不與賣郡派妥協！咱們的郡城自己守，咱們的家自己守！”
“好，都抬去！”
一些人去準備明日的請願，一些人守靈，迎來送往。
暗號！密碼本！
蘭明騫看著父親的遺體，安詳的雙目緊閉，眼淚不斷流下。
爸，你是不是早就做好了赴死的準備？否則，家裡和商會為什麼偏偏有準備好的喪服？你又為什麼偏偏在這幾天讓我記好從來不告訴我的暗號和密碼本？還讓我給阿公阿婆帶話，我為什麼沒有早些想透這一切？
爸，阿公阿婆一直在望著他們的兒子回家，你知道嗎？你就這樣丟下我們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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