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旭進到院子裡,看到夏顯林在一塊石頭上坐著,趙旭問道:“夏兄還沒睡?”
“睡不著,”夏顯林幽幽的說:“其實很乏,但閉上眼就是難以入眠。”
趙旭笑笑說:“是燕歸農的呼嚕聲太大了吧?”
夏顯林也輕輕笑了笑:“呼嚕聲倒是不算什麼,他是睜眼睡覺的,我一直尋思,他到底是睡著了還是醒著。”
“哦?”趙旭也坐在石頭上:“看來人無論何時都要睜大雙眼。”
夏顯林問:“你下來準備去哪裡?”
趙旭沉默了一下,夏顯林說:“對不住。要是不便,就不必說了。”
趙旭搖頭說:“沒有什麼不便,只是一時半會難以說的清楚。夏兄的為人,我已經略知一二,實為君子也!我雖然不像夏兄是被迫離開故土,但也差不多。李存勖命人殺了我家人和全村人,還誣陷是我勾結土匪謀財害命,此中種種事情,一言難盡。”
原來他殺皇帝的原因竟然是這樣。夏顯林想想自己的遭遇,又是一聲長嘆。
“我和李叔要到契丹國去,”趙旭想著說道:“實不相瞞,我們要去殺契丹皇帝耶律阿保機。”
夏顯林一愣,看著趙旭說:“這樣隱秘的事情,你就這樣給我講了?”
“難道夏兄還會千里迢迢的去給耶律阿保機去告密不成?”
趙旭說著笑了起來,夏顯林聽出趙旭對自己坦蕩,也笑道:“我要是見了阿保機,恐怕人家會認為我就是要刺殺他的人,沒將你怎樣,倒是先會將我給抓了起來。”
趙旭和夏顯林一起笑著,趙旭接著說了自己和普濟相識的大致經過,夏顯林越發對趙旭心生敬佩:“你為了給朋友報仇,經歷如斯,夏某不及!”
趙旭說:“我覺得我做的不算什麼,換做夏兄,也會為朋友如此。只是官府不會這樣想。”
“官府?”夏顯林又長嘆一聲:“什麼是對的,什麼又是錯的?我以前總覺得對的就是對的,錯的就是錯的,可是,我現在已經有些分不清了。慈州令對於百姓以及我夏某而言,那就是好官,可是對於朝廷,就是奸佞,那到底要按照哪種標準去衡量慈州令呢?”
趙旭不能回答,正在這時,燕歸農忽然從屋裡走了出來,張著大嘴打著哈欠說道:“什麼狗屁對錯!做事只管問心無愧,要是幹什麼總是問是對的還是錯的,那你還能幹成什麼?”
“我之前並不認識你,只聽聞慈州鏢局的夏顯林為人仗義,那我無論如何也是在心裡誇一聲‘好漢’的,可是你後來做了不良人,要來抓我這樣的人,我肯定罵你是走狗。但是你卻又因為莫須有的事情被官府緝拿,淪落的和我一樣,你說這裡面到底是錯的還是對的?”
燕歸農追著又問:“你們剛才說的話我都聽到了,你說慈州令到底是好的還是壞的?”
但是燕歸農根本不讓夏顯林回答,又自顧的說:“我看他就是壞的!”
夏顯林一聽就站了起來,燕歸農將袖子挽起:“你要打,我奉陪,但是我還是要說——我要是慈州令,早就不幹了那個官,回家種地去了。因為這世道就是個大染坊,白的會被染成灰的,灰的就會成為黑的,好人也會被弄成壞人,要不是有成百上千個慈州令那樣的官,我又何至於當了賊?”
夏顯林聽了皺眉坐下,燕歸農繼續說道:“我知道你會說慈州令也是聽皇帝的,錯在皇帝,慈州令只是聽從皇帝老兒的旨意罷了,那為何慈州令一定要去做那個官聽混蛋皇帝的話?我不信慈州令沒有我這個沒讀過書的人懂得道理多。”
“要是大家都不做狗皇帝的官,沒人聽皇帝放臭屁沒人跟著他胡亂折騰,那他這個臭屁皇帝還怎麼當皇帝?”
夏顯林沉默了起來。趙旭站起身子對燕歸農說:“燕兄,本想明早給你言明,既然你沒睡,我這就相告,明日我與李叔要北上去契丹國……”
“去契丹?”燕歸農睜眼說:“那地方亂的很,幾百裡都不見一個人,你們去做什麼?”
趙旭:“正是哪裡亂才往哪裡去,這叫渾了水才好摸魚。實不相瞞,我們去殺契丹皇帝阿保機。”
燕歸農一聽走到趙旭跟前,仔細的看看他,皺眉:“我才發現你這人真是長了熊心豹子膽,比我都橫,前面殺了李存勖,這下就準備要殺阿保機——你還準備殺誰?”
趙旭:“其他不說,目前,暫時就是阿保機一個人。”
燕歸農倏然睜大眼:“那我卻要給契丹皇帝告密,必然就能領一筆賞錢!這可謂‘人為財死鳥為食亡’。”
趙旭笑了起來:“燕兄會不會去給契丹皇帝告密,暫且不說,只說世上當皇帝的,哪個一天沒有幾個人想讓他們去死?所以其實殺皇帝的事聽起來如似多麼了不得的事情,其實也尋常。皇帝不也是人嘛。”
“就像我這個無名小卒,恐怕也有人在想著讓我去死,可是別人想讓我死,我就不去做自己要做的事情了?因此我要去殺的,自然會去殺,要來殺我的,那就讓他來,燕兄果然要去的話,那誰也阻攔不了,只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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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歸農問:“只是什麼?”
趙旭說:“只是,契丹身處北地,風沙不說,戈壁草原蔓延何止千里,因此,燕兄要不要和我一起,到了契丹國都臨潢府今內蒙赤峰巴林左旗南波羅城)後,你自去契丹皇帝那裡,我另做打算,你看如何?”
趙旭這就是邀請燕歸農也去了。燕歸農聽了盯著趙旭,半晌說道:“你卻想的美!這一路之上風沙餓狼的,你我一起,你不就多了個保鏢?”
“我不與你一起,自個去。”
趙旭笑笑,夏顯林說:“燕歸農剛才說的對,做事只管問心無愧。”
夏顯林說著話站起來對著燕歸農施禮,燕歸農嘴裡“哎呀哎呀”的,十分不解,問夏顯林:“你要作甚?”
夏顯林:“我並不認為自己從前就是錯的,如此只為你剛說的那句話,”接著他對著趙旭說:“中原已經沒有我的立身之地,我想和你一起去契丹,一者躲開紊亂,二者,也許,能為你殺阿保機出一點力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