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段一直一心報仇,如今殺了李存勖,接連的又遇到了李學敏和劉皇后母女兩個,趙旭的許多心事就被勾起。
正在坐著,背後腳步輕輕。雖然劉皇后已經換了尋常男人衣服,還胡亂的抹黑了臉,可是仍舊有一點淡淡的香氣襲來,趙旭就要起身,劉皇后已經依偎了過來,她挨著趙旭,長久的不說話。趙旭被她擠得有些腳麻,正要挪動,手上感到有些溼,藉著月光一看,劉皇后竟然在掉眼淚。
“你怎麼了?”
劉皇后聽到趙旭問,伏到趙旭的腿上哽咽了起來,她哭了幾下,抬頭說:“你是不是覺得我不要臉?覺得我下賤?覺得我沒有廉恥?”
趙旭搖頭,劉皇后說:“你太善良了,給我留了臉面,其實我自己都知道自己不要臉,可是我沒辦法,我想活著。”
“你知道嗎?這次李存勖死了,後宮只有我跑了出來,像淑妃衛國夫人韓氏)和德妃燕國夫人伊氏)都沒有走,她們可以不走,即便是李嗣源到了洛陽當了皇帝,她們那些人還會好好的,無非是做了寡婦罷了,但還可以養尊處優。因為什麼?因為她們的家族還有人,李嗣源如果要殺了她們的話,就會得罪很多人,而我不一樣,我就是一個沒有根基的人,家人早就死完了,而且又是皇后,平時人家都恨不的我死,這會我沒有了依仗,她們不落井下石才怪。”
“世人都知道我貪財虛偽,可是我不這樣行嗎?我從來就沒有安全感,不怕你笑話,我在宮裡的時候,喜歡在枕頭邊放一盒子金銀珠寶,每晚都要看著才能入睡。從小我就知道,這世上只有拿在你手裡的東西才是你的。”
“我貪財,我一個女人不貪財還能做什麼,按說我是皇后不應該,可朝裡的大臣哪個不貪財?他們都光明正大的貪財,到了我這個女流之輩這裡,就成了我的罪狀?要我這個當皇后的不愛錢,他們倒是一個個往自己跟前摟錢,這是什麼規矩?我難道就要頂著大唐皇后的名頭做一個偉岸無比的傻子?”
“我認張全義做義父,有人笑我寡廉鮮恥,我難道不明白?我不過就是想找個有根基的人等萬一有了事能有個依靠罷了,可是,我的命真的不好,張全義也死了,我更成了大家的笑柄。”
“肖九,真的,你不會知道我從小到大受了多少的苦,我自小就被我父親給賣了,可是後來,他卻又來找我!天底下怎麼會有這樣的父母!不是我自己願意變成別人口中的我的,我也想安安靜靜的嫁個好人相夫教子,可是這世道從來沒有給我安分守己的那個機會。”
“機會不等人,首先不等男人,歲月不饒人,首先不饒女人!總有人會說你變了,卻沒人問你都經歷過什麼!”
“我就是剩了這張臉了。被這個賣過來,被這個送過去,從這個厲害的人手裡被獻給了另一個更厲害的人身邊,我就不明白,那些將我賣來賣去送來送去的人就沒人指責,世人怎麼就光知道罵我?我願意被人賣還是被人當貨物一樣的送?”
“我真就那麼的無恥,那麼的不要臉?可是我當皇后的時候,為什麼就沒有一個人當著我的面來指責我呢?為什麼還是對著我笑臉相迎?那是我的無恥嗎?那是那些當時不說的人虛偽無恥吧?”
“人前都不說,人後隨便的說,他們當面的阿諛奉承我,背後詛咒汙衊我,那是他們那些議論我的人無恥,是這個世道的無恥!那不是更說明了誰有權誰有理?那我就撈錢,那我就是要當著虛偽的大傢伙的面冠冕堂皇光明正大的撈錢。我在這個位置上,我要是不撈錢,反而是對不起大家了。”
趙旭沒想到劉皇后竟然說了這樣的話,劉皇后從趙旭腿上起來,輕輕環住趙旭的胳膊,趙旭想推開她,想想還是算了。
“張全義給我說過一句話,他說,人其實要幸福,有三個要素,”劉皇后靠在趙旭的肩膀上,和他一起看著月亮說:“張全義說,那三要素就是‘愚蠢、自私和健康’。”
趙旭問:“這話怎麼說?”
劉皇后輕輕笑了笑:“其實張全義這個人活的真的很明白的,他知道很多人都不齒他的為人,他說,自己哪裡能顧得了世人怎麼說,他就舍了那張老臉,任憑千夫所指,大家儘管的只罵他一個人,而他的家人只要因此過的好,吃得好,穿得暖,那他就是完成了自己該有的責任,回到家裡家人真心的對他,他就覺得滿足了。”
“愚蠢的人看不透別人的心思,只活在自己的圈子裡,所以簡單,簡單就快樂;自私的話,不顧及別人的感受,自己當然就會過的好;而健康就是意味著自己可能比別人活的時間長,那把不愛見你的人全都給‘熬’死了,豈不是你就笑到了最後?那還不幸福?”
趙旭聽了笑了起來,劉皇后卻有些不好意思:“我真的很久——不,似乎從來都沒有和誰說過這麼多的話,還是心裡想說的話,我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麼了。”
本小章還未完,請點選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面精彩內容!
劉皇后說著閉上了眼,停了一會,嘆了一口氣:“其實,這個世上很多事情是沒有道理的。我沒怎麼讀過書,但我聽過不少的故事。你就比方說‘色’,周文王好色,孔子說他不錯;衛靈公春秋時期衛國第二十八代國君)好色,孔子說他不好;盧杞曾任唐朝御史大夫)家沒有小妾,但他是個小人;謝安東晉政治家,輔佐孝武帝,在淝水之戰中以少勝多)挾妓東山,卻也是個君子。”
“因此一個人無論做什麼,都有人說好有人說不好,自己覺得過得去,就行了。”
月色這麼的明亮,劉皇后就似一個十幾歲的小姑娘在給中意的情郎竊竊私語一般,一直說到了月正當空,兩人才回洞裡睡了。
珠兒早就睡著了,趙旭躺在那裡看著微微的火光,一會朦朧之中,感到有人過來抱著自己,他眼睛沒睜開,從肌膚的柔滑和豐隆程度知道是劉皇后,再說量珠兒也不會那樣大膽。他以為劉皇后要和自己做什麼,但是劉皇后就那樣的蜷縮在他的懷裡,安靜的像一隻貓一樣。
第二天趙旭醒來,見到珠兒已經起身,他一動,劉皇后也醒了,睜眼見珠兒在看著自己和“肖九”,臉色登時緋紅。
那晚在北邙山靜心庵是悄悄的和趙旭在一起,並沒有人知曉,昨晚劉皇后覺得反正已經如此,就鼓足勇氣和趙旭睡在一起,不過這會劉皇后感到自己竟然還會臉紅,這也真是太奇怪了。
一會收拾停當,趙旭問:“那會你們是準備到哪裡去?”
劉皇后說:“當時出宮,李存渥說他和晉陽的巡檢使李彥超私交甚好,所以大家要去那裡,其實,我覺得李彥超那裡並不是什麼好去處。畢竟此一時彼一時。”
趙旭說:“那你有什麼打算?總要有個落腳的地方。”
劉皇后:“你……”
趙旭知道她的意思,說:“我還有很多事要做,你如果有合適的地方,我送你去,回頭我事情辦完,自然回去找你。”
劉皇后知道自己終究不能一下就讓趙旭留在自己身邊,再說,自己也想讓趙旭去打探兒子李繼岌的下落,還有,他年輕又有能力,怎麼可能這會就安下心守著自己這個半老徐娘,就是再加一個珠兒,恐怕也不行。
只要,他心裡有自己這個人,就行了。
也是,先安全的到了一個地方安身,隨後的再說。
“我之前捐過很多的香火錢,晉州就有一處普壽寺,那裡倒是可以試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