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亞婷撇嘴道:“你說是就是啊?證據呢?”
李凡笑道:“這個詩詞歸屬解釋起來不是三言兩語能搞定的,我只舉一個例子,鉅著《管錐編》裡曾把《燕子樓》詩的第一首誤引為關盼盼詩,當時責任編輯指出此詩實為張仲素所作,錢先生乃據之改正。
你想想錢先生的鼎鼎大名!
至於《全唐詩》和《唐詩紀事》等等,錯誤不少,畢竟是人編纂的,必然有錯誤。那咱們就更不用說那位教授先生了。”
顧亞婷不服,道:“那白居易的《感故張僕射諸妓》這首,你又如何解釋,那明明就是滿腹的遺憾和嘲諷!”
李凡笑道:“你又聽古人言!這首詩的全文是:
黃金不惜買蛾眉,
揀得如花三四枝。
歌舞教成心力盡,
一朝身去不相隨。
這首詩概括成一句話就是:你活著的時候納妾買妓,對她們疼愛有加,精心培養,可到死了的時候,誰能下去陪你?
《唐詩紀事》把它說成是白居易贈給關盼盼的詩,並虛構出關盼盼的和詩‘舍人不會人深意,訝道泉臺不相隨’雲雲,其實,全然不是這樣。
題雲‘諸妓’,這就說明瞭根本不是單指一人,根本就不是針對關盼盼一人的。
當然,這個大家都能看得懂,不過是大家都往八卦了猜測,以為白老先生含沙射影呢。”
顧亞婷道:“就是含沙射影嘛,你想想他白居易和關盼盼之間的關系,你再自己想一想,如果說你朋友掛了,朋友的媳婦還和你很熟,那你寫這詩什麼意思?還‘諸妓’,這明顯就是藉此諷刺關盼盼!”
眾星聞言齊點頭,紛紛站隊:
“嗯,亞婷這個說得在理。”
“人之常情嘛,要是我有朋友掛了,如果他媳婦和我很熟,打死我也不會寫這種詩的,我一定會避嫌的。如果我寫了,那我一定是對他媳婦有意見,必然是含沙射影之作。”
“同意!”
“這個我也同意顧亞婷的,有道理!”
……
得到眾人支援的顧亞婷不自覺地下巴上揚,面頰露出得意的笑容。
李凡見狀,笑道:“是誰說的白居易和關盼盼很熟的?這個沒有明證。而且,白居易有個和家妓的故事。
這個家妓叫樊素,善唱‘楊柳枝’曲。白居易68歲那年決定把樊素放出去,並寫了一首《不能忘情吟》。由此可見白居易並不是一個思想腐朽之人。
況且,唐代民風非常開放,女性非常自由,改嫁都是小事兒,試婚的風俗都有,大家覺得那個時期女人主動殉葬合情合理麼?
而白居易可能也不會去要求人家殉葬吧?”
眾星迷糊了,好像李凡說得也有道理。連白居易都決定把自己的家妓放走,說明他沒有那麼狹隘啊。
李凡繼續道:“那首詩其實是感嘆張愔生命短暫而已,其他的都是眾人望文生義了……”
顧亞婷不語,聽著李凡嘚吧嘚的,半晌後,她突然道:“這大都是你自己的分析,我所講述的,是從百科上看到的。”
李凡撓了撓頭,道:“沒聽過百科是屌絲的百科全書麼?內容基本上網民們都可以自己去修改編輯的,這你也信?”
“你!”顧亞婷咬了咬嘴唇,反駁不了了。
何歡問道:“那為什麼這個故事能流傳開呢?”
李凡道:“八卦精神唄。如此破綻百出的不實之詞之所以會不脛而走,因為它能滿足大眾的獵奇心理,文獻傳承中的種種錯誤也是一種促成因素。
從古至今,人的核心本性可能不會更改,八卦精神就是其一。古人也喜歡‘看圖說話’,典型的開篇兩張圖,後面全靠編的套路,不過他們是讀詩而已。
可能就因為幾首沒什麼關聯的詩,經過慢慢的演變發酵,就能給你弄出一出讓人驚嘆的大戲……”
兩個學霸討論過後,丁江道:“我覺得李凡說得有道理,但我還是覺得顧亞婷說的有看點,白居易逼死寡婦,小肚雞腸,心胸狹隘,這個多有意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