嶽鍾琪不願意說違心的話,低頭沉默片刻,正不知如何回答,乾隆卻接著說道:“不要你為難了,朕替你說了吧,縱使有,也是該當的。”
“皇上……”
嶽鍾琪想說什麼,乾隆擺手止住了他,說:“朕雖然沒有親歷過戰陣,但是對西北幾次用兵的情形還是不陌生的。”
“苗疆為什麼屢平屢叛?準噶爾為什麼屢屢侵擾青藏?羅卜藏丹津為什麼敢在青海作亂?”
“說到底就是因為這些地方或是沙漠瀚海,無邊無際;或是山高林密,道路難行;有的地方甚至是煙瘴千里,沼澤遍地。”
“朝廷對這些地方鞭長莫及,莫說是大軍作戰,就是平時設流官,有的府縣官寧可棄官不做,也不肯到任。”
“一旦興兵作戰,後方向前線運上去一斤糧,竟要在路上消耗十幾斤。我大軍千里跋涉到了陣前,敵人逃得無影無蹤,就是乾耗著我們的軍需供給。”
“兵士們中了瘴毒的,被毒蛇咬傷的,掉進陷坑的,摔下山崖的,淹死在沼澤的,竟然比戰鬥中死傷多出幾倍。”
“我軍竟不是和敵人在作戰,是和這天氣,這地勢,這毒蟲在作戰!”
“就像剛剛張廣泗的苗疆之勝,大捷是說給外人聽的,你是上老了戰陣的,有什麼不明白的?”
“朝廷出動的正規軍隊,比叛苗全族人還要多。卻打了幾年不能完勝,從雍正朝打到乾隆朝。”
“這仗打的,勝得起輸不起。輸了,折損的不僅僅是錢糧兵馬,更重要的朝廷的臉面!是君主的尊嚴!”
“所以一戰敗了之後,就要換將再戰,再敗再戰,已經不是為了平亂而打仗,是為了臉面在打!”
“就如你和傅爾丹,不就是因為被噶爾丹策零給拖進了泥潭,尋不到與敵決戰的機會,戰事久拖不決。朝廷幾百上千萬兩銀子供給著前線,卻一次又一次丟了臉面。”
“先帝爺憂心如焚,於幾千裡之外指示機宜,戰場形勢瞬息萬變,如此打仗,能有個不敗的?”
乾隆推心置腹,毫不掩飾的說了這麼多,竟然像親臨過前線一樣,句句說到了嶽鍾琪的心裡,好像比他自己想到的還要多。”
他起初還能靜靜的聽著,可是聽到後來,縱是他鐵骨錚錚的一個人,也再不能忍住,眼淚像開了閘的洪水,不住的湧流出來。
只是在君前不敢放聲,他只能雙手掩面,眼淚從手掌、臉頰上滴下來,雙肩也不住的顫動著。
正巧門前侍候的太監探頭向裡張望,乾隆看著他,眼神向嶽鍾琪示意了一下。
皇帝身邊的太監沒有一個不是人精的,那太監立馬會意,頃刻拿了一條擰乾了水的熱毛巾過來,雙手捧給嶽鍾琪。
嶽鍾琪見皇上不說了,也止住了哭,在座上向乾隆躬身拱手道:“罪臣無狀,君前失儀了。”然後接過了毛巾擦著臉。
乾隆虛抬了一下手,轉臉問太監道:“你剛才張望作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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