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詠清順順胡須:“有勞夫人了,先擱著吧。”
“你一天沒吃東西了,先喝了。”
“我沒胃口。”
“你是在為廣定侯夫人的死而憂心吧。”
鎮淮王藉著侯夫人之死,向陛下挑釁,陛下藉著此案存心刁難鎮淮王。
侯夫人身份尊貴,要論查案應當三司合力督辦,偏偏刑部和大理寺都不敢摻和,只能將他這京兆府推出去受罪。
他前不敢得罪陛下,後不敢得罪鎮淮王,夾在中間兩頭難做,案子推進艱難。
“唉,夫人,”杜詠清又重重嘆口氣,“你且去歇息吧,我想一個人靜靜。”
杜夫人深深望他一眼,不知如何寬慰他,她一個婦道人家不懂朝堂,默了片刻,將參湯放上桌……
咻——!
一支長箭破空而入,釘在碗邊,險些打翻參湯。
杜夫人嚇出一聲驚呼。
“什麼人?”杜詠清大聲呵斥,疾步到門口張望,入目一片漆黑,連風也沒有,花與葉紋絲不動。
他匆匆返回,見箭身上綁了信,取下後略略一讀,瞳孔急劇收縮,像是中了定身咒般僵在那裡。
“老爺,你,你沒事吧?”夫人從驚慌中回神,視線落在那信紙上,“寫的什麼,誰的信?”
杜詠清忙將信藏進官袖中,煞有其事道:“這信上的內容,夫人還是不知為好。”
他跨出門檻:“你先歇息,不必等我了。”
“這麼晚了,老爺出門是要去哪?我吩咐下人備轎子。”
“鎮淮王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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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大人查案,真乃兢兢業業,面子也大。”顏逸冷哼著踏進王府正殿,一身雪白褻衣,顯然剛從松軟的被窩裡起身,攏了攏披在肩頭的氅衣,可勁兒地冷嘲熱諷。
“王爺恕罪。”杜詠清作下個揖。
“你現在是查案的人,本王哪敢怪你有罪。如今王府被封,也只有杜大人能出入自由,本王豈有不接待之理。”
杜詠清的腰再彎下幾分:“深夜叨擾,實屬不該,只是下官收到一封密信,望王爺過目。”
杜詠清將信封呈上。
顏逸斜睨著他,半信半疑的一瞅,認出上頭是顏知渺的筆記,信的內容更是——
“渺兒竟然將這秘密告知了你,看來你頗得她的信任。”
“郡主抬愛,下官惶恐。”
顏逸虛扶他一把,杜詠清便收了禮,直起腰身,一板一眼道:“下官自任京兆府尹以來,已歷十載春秋,其間審理案件無數,始終秉持一顆公正之心,既不願令無辜者蒙冤受屈,亦不容任何罪惡之徒逃脫法網。倘若世間真有以假亂真、混淆視聽之事發生,哪怕與天鬥、與地爭,亦必將撥開迷霧,讓光明重現於世。”
他的發言慷慨激昂,顏逸聽得想給他嘩啦啦鼓巴掌,心中不由的動容,對他戒備在這一刻悄然消散大半。
杜詠清在朝堂之上,歷年來始終堅守中立之道,未嘗偏頗。
顏逸亦曾試圖結交他,然而他性情太剛直,軟言細語和權勢金銀統統誘惑不了,始終秉持清廉之心,這份品格,令顏逸對他頗為欽佩。
“既然郡主如此信任你,本王也就不再難為你了,你深夜來訪,不會只是因這一封信吧。”
“多謝王爺信任,下官的確還有一個不情之請。”
“但說無妨。”
“下官鬥膽,想觀一觀那道真正的傳位詔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