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著說著才發覺不對,扭頭一看,許期萬年不變的臉上居然有了幾分笑意。
許期來鄺陽宗之前,偶爾也會和蘭絮一起說笑打鬧,還不像現在這樣喜靜孤僻,但這份笑意對於觀珩來說卻是少有的景象,甚至因為過於稀缺,讓他看得有些入神。
許期笑起來的時候,原本狹長的鳳眼微彎,細密的眼睫掃在下瞼,落下一點彷彿能觸動心絃的影子,鼻尖的面板在日光下幾乎透明,上面那顆小痣就很顯眼,除此之外,另有一顆落在唇下,觀珩看到他形狀美好的唇。
他的頭發不是觀珩那般的黑漆顏色,一雙眼瞳也不是,平日裡沒什麼表情,難免顯得性冷,就是這樣一個淡漠的人,卻總能將自己最為脆弱、無措的一面展露給觀珩看,像貓翻了個身,收起利爪,肚腹柔軟。
很好,那麼,就讓我永遠陪你走下去吧。
那些將會遇到的波折,我都會盡自己所能去保護你——或許某一天你不需要我的保護,但至少,讓我陪在你身邊。
也許是目光太過真切,許期歪了歪頭:“怎麼看我?”
他今日似乎心情很好,說完不知想到了什麼,又道:“而且我這次不和你切磋了。”
觀珩哭笑不得,忍無可忍道:“許期!”
“真該叫師兄師姐們都來看看你的嘴臉,平日裡像塊冰似的不理人,私底下卻打趣我,簡直是欺人太甚、罄竹難書——”
許期把衣擺上的幾道褶皺撫平,將觀珩話裡的語病給直接忽略掉,繼續回到從前那副波瀾不驚的神情。
兩人走了不多時,就在日後即將一起聽學的長思閣外迎面見到許徵,彼時,對方正和一群鄺陽宗弟子在一起,堪稱風光無限。
許徵在人群中抬起頭,見到走過來的許期和觀珩,連忙分開眼前的人,輕笑頷首:“阿期,阿珩。”
許期行了一禮,聽見有人道:“少主,這位是誰啊?”
許徵便介紹:“這位是我的表兄,許期。他不愛出門,又在上峰山,所以你不認得。”
他身側的少年少女們神色各異,的確,就算再不常露面於人前,逢年過節的家宴也總該出席——但顯然沒有任何一個人先前見過許期,可見並非真如許徵所說的那樣。
方才發問的那人聞言眯起眼睛打量許期,片刻道:“原來如此,我說怎麼從未見過,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哪裡來的攀附之——”
話還沒說完,便聽一旁的觀珩笑出了聲。
“我還當是誰,原來是我們的許—大—少—爺,”他刻意將稱呼咬得重,“哎,我記得許大少爺和雲公子私交甚篤是吧?也難怪,不過我勸你還是把‘看誰都覺得是趨炎附勢之徒’這個毛病改掉,要不然……”
觀珩轉了轉眼睛,一副“你懂”的模樣,氣得對面那人直接拔劍:“上峰山的人,也敢頂撞我!”
許徵見勢不妙,連忙攔住他:“阿灝,不要說了。”
觀珩絲毫不懼,抱著手臂,微微偏過頭看著他。
許灝沒理會許徵的話,湊近道:“觀珩,稍稍有點本事就敢對我和雲公子叫板,你以為自己是什麼東西?”
“哎呀,我是什麼不重要,”觀珩竟還分出一隻手來拍拍他的肩,“但你弄清楚自己是廢物就可以了。”
許徵剛要開口制止,但已經來不及了,只見許灝臉色驟變,下一刻直接甩出劍來朝觀珩刺去——
但觀珩依舊回以氣定神閑的一笑。
再轉眼,剛剛站在原地的人不見了,不遠處,觀珩手裡捏著幾片葉子,坐在樹枝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