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記得我麼？”那聲音從他左耳灌進，再從右耳穿出，猶如夢魘，“我是獍偃，不記得也沒關系。”
他說完，隨後咯咯笑起來：“你方才，可差點幹了件‘大事’。”
許期聽不懂他的話，身體上的疼痛蓋過了一切感官，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將自己蜷縮起來減緩這份痛苦。
“你應該感謝我，”獍偃繼續道，“要不是我攔著，你就要殺了他呢。”
他，是誰？
連綿不絕的痛楚中，浮現出一個人的臉。
觀珩。許期忽然想，對，剛剛觀珩來找我了，我們打了起來……然後呢？
我要殺了觀珩？不，我只是要去蘭昭臺，我怎麼會有這種念頭？
可是觀珩在哪裡？
臉上傳來冰冷奇異的觸感，像是有什麼東西貼了上去，獍偃很滿意如今自己一手促成的局面，品評道：“真不愧是梨花妖，我鑽研多年‘菀枯’之術也不過略懂皮毛，你卻能無師自通，厲害、厲害。”
這都什麼？到底是在說什麼？
許期感覺眼前的景色正在模糊，他摸索著拿起劍，用盡全力朝那聲音來的方向劈了下去。
“我說過，你們這些人都殺不了我，”獍偃複又笑起來，“讓我來看看你的心……恨，恨是正常的，但怎麼還有愛呢？”
“啊，你愛誰？”
別說笑了，許期在心裡喊著，他的意識還停留在粘稠的泥沼之中，只能伸出手臂在地上不斷摸索著，隨後便被人一把攥住。
“也罷，”獍偃問完，又自顧自說道，“這也不重要，恨才重要。”
許期感到那隻冰涼的、看不見的手從自己胳膊上移開，正捏住他的下巴迫使他仰起臉：“蘭昭臺那些人殺了你的母親，害你在人間孤苦無依多年，我問你，有多恨？”
後頸似乎被人輕叩了一下，許期的眼珠動了動，有什麼似乎正在迫切地讓他開口：“恨。”他說，“我要……讓他們千刀萬剮。”
獍偃滿意了，許期心底的恨意讓他感到無比愉悅，於是說：“那就殺了他們，我可以幫你。”
上次來蘭昭臺時，還能見凡間城中鬧市盛景，如今全部湮滅在戰火中了，餘下的百姓也大多遷走，只剩蘭昭臺數座樓閣佇立，琉璃碧瓦，透出華貴卻又萎靡的氣息。
倒是守宗門的弟子又多了些，各各恨不得披甲執銳，神色緊張，其中一個正轉身時察覺到天邊一掠而過的光亮，迅速警惕起來：“那是何物？”
話音才落，一柄長劍自天邊飛來，“鐺”的一聲，插進眾人眼前的石板上。
“誰！”“何人敢在蘭昭臺造次！”
許期輕巧落地，他變得一點也不像從前那個不善言語的鄺陽宗弟子了，以往時常紮起的長發早不知何時散開，一身黑衣襯得容色愈加蒼白冰冷，見那幾位蘭昭臺弟子圍上來，只道：“讓開。”
站在最前端的弟子見狀，抬劍便刺，許期略側過身避開，隨後伸手幾下便將其制服，手中劍尖指向那弟子的咽喉。
見此，一旁的弟子皆是一愣，許期卻早已三兩下躍上不遠處的屋簷，像尾遊魚似地跑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