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根本不用歐陽靖多說,前因後果宮非羽大致都清楚的。
但他細細的咀嚼著歐陽靖臉上的絕望,痛苦和慌亂,甚至不得已鎮靜下來搜腸刮肚的斟酌著措辭打動他,祈求他,他就能在別人的這份痛苦和不甘心中感覺到無上的快樂。
誰讓他天生為魔,只有這些情緒才是他最喜歡的滋養。
歐陽靖,他在心中咀嚼著這個名字,這是他為數不多能記住的名字,此時他匍匐腳下宛如被踩在爛泥中,但是絕境之中還能有這種和魔教交易的膽識和魄力,日後的儋州歐陽氏必然是他的,甚至還有一樣東西,他大概也一樣勢在必得。
“藥師堂裡,都困了誰?”修長的手指點在佛珠上,宮非羽慢悠悠的問道,似乎是在分辨這一趟自己出手是否有價值。
“崑崙七星之一的陌一心,藥師堂繼承人柳葉情,”歐陽靖回答的很快,強調了他們的重要性,“還有一個……最重要,是我們天澤書院幾十年來第一個一次考試就稱為七花天級天師的楚天驕。”
“最有價值?”宮非羽輕輕一笑,“別跟我耍花樣,就算他們有價值,也不是我藤血閣的人,這價值高低和我又有什麼關係呢?”
“可……可是,”歐陽靖沒料到自己弄巧成拙,還想解釋,卻突然被宮非羽打斷,對方居然問了這麼一個問題。
“如果我派人跟你過去,但你必須要做出選擇。”宮非羽愉悅的欣賞著歐陽靖眼神起伏猶如他不寧的心緒,“只要你殺了在場的所有人,我就讓你放走一個人,你會怎麼選?”
歐陽靖瞳孔猛的收緊,這根本不是什麼選擇題,都說藤血閣魔頭宮非羽可以看穿人心,他終於明白這句話的真正意思了。從一開始,對方就明白他的小心思,知道他冒著這麼大的風險登門求救,說來說去其實都是為了那一個人而已,他的弱點被人抓住了,就像蛇被拿捏了七寸。
苦笑著,歐陽靖只能開口:“主上,求您幫我救救她吧。”
“哪怕我要你的命作為代價,你也願意?”宮非羽又想逗逗他了。
這般心機深沉又陰鬱的人,卻還是有一天不得不在別人面前剖開自己的心腸,讓人看看黑白。
歐陽靖倒頭而拜:“我願意,命也好,良知也好,為了她都可以捨得。”
“可是我沒記錯的吧,這位楚姑娘已經跟別人定親了。”放下佛珠,那雙青白纖瘦幾乎要冒出青筋的手擺了擺,“大約要不了幾年,等到她成年就會和名滿天下的金蟾子長老成婚了,那個時候你又算是什麼呢?你以為自己在默默奉獻著真心就夠了嗎,你以為自己很深情嗎?終究也不過是一隻懦弱的走狗,活該沒有骨頭。”
也不知這位喜怒無常的魔君為何越說語氣越尖銳直白,歐陽靖被罵的臉色通紅,不敢抬頭:“說我什麼都好,求您快些派人……”
“我都有點對你失望了。”宮非羽點點他的腦袋,“你就這麼安心的退下了,甘願她從此以往的人生中再也沒有你嗎?若你覺得無妨,那我便命人把你從她的腦子裡抹掉,你也甘心?”
歐陽靖覺得自己脊背挺直,還保留著最後的理智和尊嚴,但當他看到自己膝前掉落的水花,才知道自己早已淚流滿面。
活了十七年,何嘗這般丟人過,他是真的什麼都不要了,但將來卻只能看她未來和別人舉案齊眉嗎?不該是這樣的,不應該的,他們才是真正的青梅竹馬,他認識她的時間比什麼勞什子金蟾子早得多,他曾經幫她渡過了最艱難的童年時光,他們才應該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歐陽靖不知道,就在他胡思亂想時,血色屏風中伸出了一隻手,無聲無息的在他的頭頂放下了一顆黑色魔種,魔種悄無聲息的在他心中生根發芽。
嘩啦抬起頭,歐陽靖眼神中就只有瘋狂和絕望:“多謝主上提點,屬下知道自己日後要做什麼了。”
“知道就好,”那雙青白玉一樣的手撫摸著他的頭,“日後你就安心留在天都,我可還有很多關鍵的事情等著你來辦呢。藥師堂那邊你也不必擔心,人我早就派過去了,大約他們現在已經控制住了局勢,你的朋友們都不會有事的,尤其是她。”
歐陽靖終於露出笑容,只不過笑容看起來瘋狂又扭曲,很快就被他掩蓋了過去。
“胡媚娘,帶他去藥師堂。”宮非羽眼中都是愉悅的光芒,“順便,你也該回家看看了,離開家這麼多年,怎麼都不想家?”
“自然是想的。”胡媚娘,也就是柳夫人的第四個姊妹露出淡淡的冷笑,“只要能帶回去血與火,屬下樂意之至。”
等到二人都離開了,房間中重新歸於寂靜。
宮非羽捻起了佛珠,重新翻看著《心經》,可是翻看了一會兒,他就停了下來,望著房間正中間開口:“怎麼,你心中還有疑惑?”
言無異的聲音從四面八方傳過來:“不曾,主上做事都有自己的道理,屬下不曾有疑惑。”
“撒謊,你明明就有,給你機會了趕緊問。”宮非羽不耐煩的說道。
“屬下不敢質疑主上,只有一件事不明白,”言無異其實心中也別困惑,只不過不敢自己開口詢問,“楚天驕,她不就是《無字天書》上說的那個人嗎,大概也是天澤上仙當年一直在等的那個人,既然她如此重要,為什麼不乾脆早早的解決掉她,不然日後只怕後患無窮。”
“你也說了她是天澤一直在找的人。”宮非羽懶洋洋的靠在輪椅上,“甚至我懷疑她很有可能是個天人,這片大陸上千百年來天人何其稀少,不妨留著日後才有大用,現在殺了太可惜了,那書本畫卷還沒翻開,你就要把整本書燒掉,若我真的再見天澤,她也會怪我的。”
提起天澤,宮非羽的語氣變得輕柔和緩,似乎帶著無窮的情意,言無異微微詫異,沒想到自己剛才差點說錯話了,此時他只能認錯:“屬下僭越了,主上深謀遠慮。”
“無妨,不過是像你一樣,現在讓你殺了你的傻弟弟,你也不可能願意的。”宮非羽透過無重的幻境,掃了一眼言無異的願瞳,微微皺眉,“願瞳雖然號稱仙界偷來的神器,但是副作用太大了,看來凡人終究還是不能窺視神的寶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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