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我找人了,看看送給誰家。”趙梅對小嬰兒沒有絲毫憐憫,彷彿她想送走的是一塊肥皂,或一塊搓衣板兒。
“媽,別送走,別送走了。”王惠又是哭求,她好像只會哭求。
“你養?我們計生辦抓你去做絕育怎麼辦?你成心要斷了我們老二的香火是不是?”李同仁怒道,“送走!必須送走。”
絕育!還真是把人當小貓、小狗、小豬......
李同仁一吼,把正在看動畫片的李爭爭嚇哭了,王惠猛地一起身,胸部因為漲奶而刺痛,趙梅見她這樣,便起身抱住李爭爭。
李爭爭伏在奶奶肩膀上哭,趙梅抱著她在屋子裡轉圈兒,經過李同仁時,李爭爭身形一偏,竟朝李同仁伸出胳膊,“爺爺......找爺爺......找爺爺......”
李同仁從來沒有抱過李爭爭,可再硬的心腸也拒絕不了奶聲奶氣的小哭包孫女,鬼使神差地,李同仁伸手抱過她,李爭爭立馬就不哭了,她兩個胖嘟嘟的小手捏李同仁中山裝上的五角星。
李同仁低頭,眨眼間看到李爭爭殘缺的斷指,他眼珠一轉,心生一計。
——
後來,李同仁抱著李爭爭來到村長家。
那個時候的李爭爭四歲,小姑娘多多少少已經懂事了,當李同仁拽著她的胳膊,把她的斷指送到村長趙德發面前展示時,李爭爭第一次因為自尊心受挫而大哭。
李同仁對趙德發說:“老趙啊,來!你看看這個丫頭,她都是個殘疾人了,半截兒大拇指都沒了,國家怎麼著也得再給我們老二一個機會,至少讓我們老二要倆健康的孩子吧?”
趙德發一副鬍子拉碴的模樣,他像是好奇,又像是變態,一隻手不停地在李爭爭剛剛長好的、薄嫩的、露著粉肉的斷指傷口上摩挲。
李爭爭大哭著往回抽手,身體不停地往下墜。
李同仁則死死卡住她的胳膊,繼續和趙德發說話,“只要咱們村給開了條子就能名正言順了。”
言外之意是李武家再生就不會影響他的仕途了。
“這怎麼弄的?”趙德發打聽。
“在她姥姥家玩兒,不小心劃了個口子,結果用橡皮筋兒包紮,勒得不過血了,最後只能做了截肢。”李同仁說。
“哎喲,這閨女真可惜了。”
李爭爭仍然在拼命掙紮哭鬧,兩個六十多歲的老男人就那樣凝視著李爭爭的傷口,一個把她當成爭取生育指標的工具,一個猥瑣地窺探小女孩不願為人知的隱私。
半晌,趙德發才說:“行吧,李鄉長,我給你開村證明。”
“好嘞好嘞,辛苦老趙,等我們老二再生個全乎兒的孩子,到時候給你送酒。”李同仁喜色攀上眉梢,好像王惠的子宮並不屬於她自己,而是他們李家這個家庭,生育也不是王惠的權利,而是她應盡的義務。
“行嘞,我等著。”趙德發頓了一下,說:“老李啊,我上次提交到鄉裡那筆預算什麼進度了?我這等著給鄉親們填坑呢,要不你說咱們這宅基地怎麼劃分?”
“我已經簽完字了,別急,你等我給你打聽打聽。”李同仁泰然自若地說。
趙德發笑容滿面地和李同仁說話,實際上卻心口不一。
他想的是:我倒要看看你老李頭兒能裝到什麼時候?誰不知道是縣裡來人給你擼下來了?還敢以鄉長自居呢?你現在頂多算是個逮計劃生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