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到盛贊的時候錢力達正和張家奇從一家日料店走出來。這是他們的第三次約會。
見了一個父母很滿意的相親物件,也努力交流過了,錢力達自覺已經盡到了一個好女兒的義務,於是準備回去之後就和他說清楚不要再見面了。張家奇隱約也猜到了她的決定,本來聒噪到不行的他全程沒有怎麼說話,也沒有像前兩次那樣搶著付賬,只是小心地走在她身邊,間或用一種和他高大威猛的形象完全不符合的小奶貓眼神瞟她一眼。
然後她就看到了盛贊,和那個女人。
盛贊和錢力達在一起的時候體重處於近五年的最低點。連他的父母都對錢力達說,力達啊,好孩子,你要想辦法讓小贊多吃一點。太瘦了不好。
錢力達不以為意。她覺得他只是回國後一直沒能適應國內的飲食。再說盛贊雖然瘦,但是精神挺好,甚至因為瘦得只剩了一張又白又仙的巴掌臉,特別精緻迷人,恰好合了當下的潮流。
她為他心折的同時,也隨口勸了一句:“不可以再瘦了。你這瘦得好像有什麼心事一樣。”
盛贊只是笑笑,沒有說話。
而錢力達遠遠地看到他和那個比他大六歲的女人走在一起的時候,他長壯了一點,原先又白又仙的巴掌臉變作了健康的小麥色,如同雕刻出來的面部輪廓,又因眼角眉梢的多情笑意而柔軟。
他本來就是個濃妝淡抹總相宜的英俊男人。現在的他眉眼濃烈,容光煥發,肌肉緊實,看上去竟有些欲感的侵略性。
而且他和那個女人穿著情侶外套。
他明明說過穿情侶裝是很傻的行為。因為他是用那張仙氣飄飄的臉對她淺笑著拒絕,她就傻乎乎地相信了。
穿情侶裝不傻。傻的是和不愛的人一起穿。
她錢力達活了二十六年,無論生活還是工作,絕對當得起“拿得起放得下”六個字。但分手時盛贊說的“對不起”和“我以為我能忘了她”,那眼神,那表情,那聲音,那動作,此刻全部清清楚楚地在腦海裡呼嘯。
她急急地轉身想要逃避這場海嘯,卻突然身子一歪,整隻右腳向內折了九十度。咔嚓一聲,一陣鑽心疼痛,緊接著便走不得了。她勉力跳了兩步,扶住牆,臉已經痛到變了顏色,額頭沁出黃豆大小的汗珠,還要強作鎮靜。
張家奇見她行為古怪,不禁挨上去問道:“力達,你怎麼了?”
“我腳扭了。”
他趕快扶她到一邊坐下。她跳過去的時候覺得腳一甩一甩地更疼了,一坐下就咬著牙脫下鞋子,果見腳踝已經腫的老高。
所以看到了前男友,她錢力達就會心緒不寧到平地崴腳麼?真是滑天下之大稽。她理性地思索著,而張家奇已經方寸大亂:“天哪你的腳……我送你去醫院!”
他一手伸到她頸間,一手托起她膝彎——
錢力達震驚地推開他:“你要幹什麼?”
張家奇:“放心。我臥推130公斤。”
她看著他,一字一句:“你如果對我使用公主抱,我就去死。”
他立刻乖乖地縮回手,轉身蹲在她面前:“那我揹你。上來。”
她雖然疼痛難忍,還是難以忽視心底的抗拒:“不。”
張家奇站起來,並沒有因為錢力達連續兩次粗暴拒絕而不耐煩,相反還是一臉關切地看著她:“那怎麼辦?”
怎麼辦?當然是打急救電話。錢力達拿出電話,正要撥打;張家奇突然眼前一亮,阻止了她。
“不用不用。力達,你等我。”
他一溜煙跑了;再回來時推著一輛不知從哪裡弄來的輪椅。他扶著錢力達坐上輪椅,將她推到停車場,扶她上車,開到醫院,拍了片子——沒想到比扭傷嚴重得多,是踝骨骨折,好在沒有錯位。
醫生建議她打鋼板固定,但是錢力達懼怕做手術,堅持採用保守治療。張家奇跑上跑下幫她辦住院手續的同時,她忍著疼痛給父母打了電話,給單位請好了假,最後還沒忘了給戚具寧發封郵件說明自己出了點狀況,估計趕不上去波士頓給賀美娜慶祝生日了。
就連給她打石膏的醫生也說:“你是幹啥工作的?手機能不能先放一放?就差那點時間嗎?”
張家奇辦好手續上來時她正在給同事打電話,麻煩他們明天午休時將部分可以在單位外完成的工作給她送過來。
“我可以幫你拿。明天一早就去。”張家奇主動請纓,“還有什麼需要我去做,你盡管吩咐。”
“不用了。”錢力達說,“我請了個護工,明天上午八點過來。”
“那我今天晚上陪著你,到護工來為止。”
“真的不用。”
雖然她拒絕,但他堅持留下。
錢力達也懶得和他多說,整個晚上硬撐著連個身都沒翻,這就是她的態度。等護工到了她才去廁所。等她從廁所出來,張家奇不在了。她還以為他終於走了,結果過了沒十分鐘,他帶著三人份的早點回來了,親熱地喊著護工:“大姐貴姓?哦,羅姐,快來吃點東西。”
吃完早點,他就去她單位幫她拿工作電腦和資料。等他回來,錢力達客客氣氣道:“辛苦你這麼久,真是太不好意思了。你快去上班吧,這裡有羅姐在就可以了。”
“沒事。我剛也請假了。反正老闆現在不在國內,我的上班時間很靈活。”
錢力達簡直無語,直接告訴他:“張家奇,你這樣做會讓我很反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