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回來時已是深夜,小情侶業已睡下,給他留下張紙條在餐廳,說是戚具寧的房間準備好了,讓他今晚好好睡一覺,明天送他去機場。
下面是戚具寧的字跡:“對那位和你坐同一航班的女人,我們不提供送機服務。”
危從安將紙條揉成一團,扔進垃圾桶。他的行李本就不多,很快就收拾完畢;洗澡時他發現襯衫衣領上有半個唇印,想必是和尚詩韻告別時留下——團一團,也扔進了垃圾桶。
他枕著手臂,躺在象牙白的sferra床單上,怎麼也睡不著。
四面黑暗,酒吧裡與尚詩韻的對話,朝他壓迫而來。
“這是我的基因檢查報告。你不是想要這個嗎。不開啟看看?”
“不了。沒有這個必要。”
幾杯龍舌蘭澆落肚,尚詩韻天真爛漫,楚楚可憐,簡潔練達的偽裝全沒了。
“你知道,我一直都是個活得很淺薄虛偽的人,無論工作也好,感情也好,我一定要花最少的力氣,讓自己的利益最大化。”
“我知道。”
“你真的很符合一個女人對另一半的全部幻想——有外貌有身材,有頭腦有地位,最重要的是無底線地對女朋友好。我說給朋友們聽,她們都不相信,不相信我做錯了事你還肯和我結婚——但是!但是!只是因為我不願做這個該死的檢查,你就不要我了。”
她眼中有盈盈水光:“我真的想不通到底問題出在哪裡。還是說這件事是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別多想。你所說的每件事情之間都沒有關聯。確立關系之初我就說過,我不是一個能共患難的男人,你要想清楚。”
“拜託,誰會把那種話當真?我能想到你生命中最大的災難就是一年賺不夠一千萬。”
“我們在一起兩年了。如果你說不知道我的底線在哪裡,那是你的問題。”
“那你知道我的底線在哪裡嗎。”
危從安抬起褐色大眼看著尚詩韻。
她突然意識到,他再也不會對她露出熱戀時那樣溫暖的笑容。
“卸了妝的臉。生理期的體重。十七歲時和你無緣的那個孩子。”
尚詩韻笑了起來。笑著笑著,她捂住了精緻的臉,聲音從合起的雙手裡傳來。
“這就是為什麼分手了只有我傷心。我失去了一個靈魂伴侶。而你,不過失去了一個漂亮女人。一直以來在乎沉沒成本的只有我。”
“剛交往時我是什麼樣的人,分手後還是。希望你也一樣。”
“危從安,你口口聲聲說你的本性沒有變過,但你真的瞭解自己麼。雖然栽在了你手裡,但是我一直知道自己想要什麼。你呢?看上去很冷靜果斷,其實根本不知道自己要什麼。金錢?地位?美女?你就像個擁有一屋子豪華玩具的孩子,但沒一樣是你真心想要,扔了也不可惜。”
“阿韻。不要隨便剖析一個已經和你沒有任何關系的男人。”
“為什麼不?這是我第一次用了好多好多精力去分析一個男人。分析到最後,結論還是一樣——男人永遠都是長不大的孩子。”尚詩韻道,“你知道什麼玩具對孩子來說最具有誘惑力嗎?被別的孩子買回家的那一款。”
“既然戚具寧能以‘為你好’的名義引誘你的未婚妻,你為什麼不幫他試試賀美娜的忠貞度。”
她低聲引誘:“你是不怕做一點壞事的,對不對。”
危從安沒有回答。他的表情甚至看不出一絲波動。光彩陸離的燈光,睫毛投下兩道暗影,遮住了褐色眼睛。
最後他抬頭,眼神還是一如既往地深沉中帶著銳利,如同破開冰面的暗海。
“你喝醉了。”
他紳士地送她到下榻的酒店;在門口分手時,尚詩韻踮起腳來,想要吻別;危從安突然偏過頭去,開口道歉。
“對不起。”
他說:“我真的一度以為我們會走到最後。”
“沒關系。至少我知道了你要找的從來不是同類。”
她說:“你要找的是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