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否認。而且我早就不恨你了。真的。我曾經希望自己不是唯一一個活在回憶裡的人。不怕你笑話,年輕時候的我總想著有一天,你會後悔你所做過的一切,你會痛哭流涕,會跪下來求我原諒。但是我已經很久很久沒有過這種想法了。”
她說:“我的人生太珍貴了。每一分每一秒都不能浪費在這種事情上。”
危峨知道她是真的放下了,所以才會把這些想法和盤托出。
“謝謝你。”他苦笑,“你還是放過了我。”
“不。我放過了我自己。”叢靜平靜地說,“你知道這次夏珊宮外孕,我首先想到的是什麼嗎。”
“報應?這是我們背叛你的報應。”
“不是。我首先想到的是——謝天謝地,她沒有在洛杉磯出事。否則從安會很麻煩,不僅要處理弟弟的車禍,還得分出精力照顧她。”叢靜道,“你說我保守也好,古板也罷,在我看來就算孩子已經三十歲了,也沒什麼義務為自己父親不負責任不做措施的性生活打掃爛攤子。”
她說:“做你危峨的兒子,罪不至此吧?”
言語間濃濃的諷刺意味讓危峨無言以對。
在他的世界裡,沒有人敢這麼和他說話。
而在她的世界裡,他真的好像跳梁小醜。
“你看,我們現在都是面目可憎,言行可鄙的中年人了。但是我一點也不討厭,反而能全然接納這種因為年齡增長所帶來的自私自利。既然談到這了,我索性再說清楚一點。”叢靜放下咖啡杯,“我知道你現在的財富絕大部分是在和夏珊的婚姻存續期間積累下來的。但是我希望你百年之後在財産分配上對你的兩個孩子公平公正。”
“這一點你完全不用擔心。小凡雖然天姿差了些,但他是個好孩子,不會和從安爭奪什麼。”
“我知道。我見過太多十八九歲的小孩子。我看著他們一臉稚氣地進入校園,又一臉希冀地走向社會。我只要看一眼,就知道這個孩子本性如何。”她說,“危超凡是個好孩子。我不討厭他。但我也沒辦法喜歡他。”
“我理解。我理解。”
叢靜只覺好笑。
何須他來理解?
不過她也懶得說了。
“從安根本看不上我這家公司。我給他的東西,他可以說不要就不要。而且他將來的成就只會比我更高。我敢說如果他繼續留在永珍,蔣毅現在的位置,五年後肯定是他坐。”
“別盯著別人的東西好嗎?他可以不要你的財富。但你不能不給。多給可以。少給不行。更加不能給了又拿回去。”
“叢靜。你以前從來不說這種話。”
“我替我的兒子以及他的小家爭取利益有什麼問題?”叢靜笑了笑,“難道要像我當初那樣,清高地拒絕一切?我現在什麼都有了,才發現物質基礎真的很重要。”
“叢靜。我可以問你最後一個問題嗎。”
“你問。”
“媽說你談了個男朋友。”
“是。你媽說得沒錯。”叢靜點點頭,“就是你想的那樣。”
“我不明白,二十年你都一個人過來了……”
“一個人習慣了。”叢靜指指自己心口,“這裡充實,有沒有伴都無所謂。”
“那你又突然接受他?”
“還記得那天我和從安,美娜還有你一起吃飯嗎。”
“記得。我們吃完飯還碰到了他。”
“那天我對你說我不走回頭路,”叢靜道,“其實那句話還有下半句,是我對他說的——我想試著走一走另外一條全新的路。”
她說:“因為我有能力為生命的任何改變去負責了。”
“剛才我看到你手上的戒指,一時間還以為那是我們的婚戒……”
叢靜疑惑地“嗯”了一聲:“什麼?”
她看了一眼手上竇雄送給她的情侶對戒,恍然大悟,笑著把手伸到燈下,好讓他看得更清楚一些:“你是老花眼還是年紀大忘記了?”